电话小学语文-人教小学语文五年级课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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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的时候,北平开始有了电话,但是还不普遍。我家里在一九一二年装了电话,我还记得号码是东局六八六号。那一天,我们小孩子都很兴奋,看电话局的工人们窜房越脊牵着电线走如履平地,像是特技表演。那时候,一般人都称电话为德律风,当然是译音。但是清末某一位上海人的笔记,自作聪明,说德律风乃西洋某发明家之姓氏,因纪念他的发明,遂以他的姓氏名之。那时的电话不似现在的样式,是钉挂在墙上的庞然大物,顶端两个大铃像是瞪着的大眼睛,下面是一块斜木板,预备放纸笔什么的样子,再下面便像是隆起的大腹,里边是机器了。右手有个摇尺,打电话的时候要咕噜咕噜的猛摇一二十下,然后摘下左方的耳机,嘴对着当中的小喇叭说话、叫号。这样笨重的电话机,现在恐怕只有博物馆里才得一见了。外边打电话进来,铃声一响,举家惊慌奔走相告,有的人还不敢去接听,不知怕的是什么。

从前的人脑筋简单,觉得和老远老远的人说话一定要提高嗓门,生怕对方听不到,于是彼此对吼,力竭声嘶。他们不知道充分利用电话,没有想到电话里可以喁喁情语,可以娓娓闲聊,可以聊个把钟头,可以霸占线路旁若无人。我最近看见过一位用功的学生,一面伏案执笔,一面歪着脑袋把电话耳机夹在肩头上,口里不时地念念有词,原来是在和他的一位同学长期交谈,借收切磋之效。老一辈的人,常以为电话多少是属于奇淫技巧一类,并不过分欣赏,顶多打个电话到长发号叫几斤黄酒,或是打个电话到宝华春叫一只烧鸭子的时候,不能不承认那份方便。至若闲来没事找个人聊天,则串门子也好,上茶馆也好,对面晤谈,有说有笑,何必性急,玩弄那个洋玩艺儿?

后来电话渐渐普遍,许多人家由“天棚鱼缸石榴树”一变而为“电灯电话自来水”的局面。虽说最近有一处擦皮鞋的摊子都有了电话,究竟这还是一项值得一提的设备,房屋招租广告就常常标明带有电话。广告下不必说明“门窗户壁俱全”,因为那是题中应有之义,而电话则不然了。

尽管电话还不够普遍,但是在使用上已有泛滥成灾之势。我有一位朋友颇有科学头脑,他在临睡之前在电话机上做了手脚,外面打电话进来而铃不响,他可以安然地高枕而眠。我总觉得这有一点自私,自己随时打出去,而不许别人随时打进来。可是如果你好梦正酣,突被电话惊醒,大有可能是对方拨错了号码,这时候你能不气得七窍生烟吗?如果你在各种最不便起身接电话的时候,而电话铃响个不停,你是否会觉得十分扫兴、狼狈、愤怒?有人给电话机装个插头,用时插上,不用时拔下,日夜安宁,永绝后患。我问他:“这样做,不怕误事么?”他说:“误什么事?误谁的事?电话响,有如‘夜猫子进宅’,大概没有好事。”他的话不是无理,可是我狠不下心这样做。如果人人都这样的壁垒森严,电话就根本失效,你打电话出去怕也没有人接。

电话号码拨错,小事一端,贤者不免,本无需懊恼,可恼的是对方时常是粗声粗气,一觉得话不对头,便呱嗒一声挂断,好像是一位病危的人突然断气,连一声“对不起”都没来得及说,这时节要我这方面轻轻把耳机放好我也感觉为难。

电话机有一定装置的地方,或墙上,或桌上,或床头。当然也有在厨房或洗手间装有分机的。无论如何,人总有距离电话十尺、二十尺开外的时候,铃响之后,即使几个箭步蹿过去接,也需要几秒钟的时候。对方往往就不耐烦了,你刚拿起耳机,他已愤而断绝往来。有几个人能像那些大机构雇得起专管接电话的女秘书?对方往往还理直气壮地责问下来:“为什么电话没有人接?”我需要诌出理由为自己的有亏职守勉强开脱。

电话打通,谁先报出姓名身份,没有关系,先道出姓名的一方不见得吃亏,偏偏有人喜欢捉迷藏。“喂,你是哪里?”“你要哪里?”“我要×××××××号。”“我这里就是。”“×××在不在家?”“你是哪一位?”“我姓W。”“大名呢?”“我是×××。”“好,你等一下。”这样枉费唇舌还算是干净利落的,很可能话不投机,一时肝火旺,演变成为小规模的口角。还有比这个更烦人的:“喂,你猜我是谁?猜猜看!怎么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对于这样童心未泯的戴着面具的人,只好忍耐,自承愚蠢。

电话不设防,谁都可以打进来。我有时不揣冒昧,竟敢盘诘对方的姓名身份,而得到的答话是:“我是你的读者。”好像读者有权随时打电话给作者,好像作者应该有“售后服务”的精神。我追问他有何见教,回答往往是:某一个英文字应该怎样讲、怎样读、怎样用;某一句话应该怎样译;再不就是问英文怎样可以学好。这总是好学之士,我不敢怠慢,请他写封信来,我当书面答复。此后多半是音讯杳然,大概他是认为这是小事,不值得一操翰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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