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藏线上的生命路标 记成都军区川藏兵站部部长张全林

语文A版小学语文五年级上册

  新华网成都6月14日电(新华社记者刘永华 人民日报记者翟启运)大雪茫茫。耸入云天的雪山之巅,突然暴露出一片时隐时现的流动绿色,沉寂的雪野顿时增添了些许生命的气息。这,就是张全林和他率领的进藏物资车队。

  这是52岁的张全林第147次高原兵车行。

  从普通汽车兵到大校兵站部部长,32年间,张全林一直穿行于缠绕在千沟万壑间的川藏公路上。

  雪,一阵紧似一阵。冰雪路上,108台挂满防滑链的载重汽车艰难前行。

  与每一次驱车西行一样,等待张全林和他车队的,除了西藏军民期盼的目光,还有不尽的雪崩、塌方和泥石流……

  “川藏公路上的共产党人,站着是座生命路标,倒下头也要朝着西藏”

  高原之路,凶险莫测。

  全长3000多公里的川藏公路,穿越折多山、雀儿山等21座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的雪山和金沙江、大渡河等14条奔腾咆哮的江河,恶劣的气候和复杂的地质结构,使得这里成了可怕的“魔域”。车行每一步,都会面临着生与死的考验。然而,就是这条路和青藏公路一起,组成了西藏生存与发展的生命线——85%的进藏物资,要通过这两条高原奇路运进。

  1998年秋,张全林率领的车队刚刚爬上雀儿山半山腰,一场横扫藏东高原的暴雪不期而至。成群成队的飞鸟走兽暴尸雪野,向被厚厚积雪围困的车队展示着死亡的恐怖。

  坐以待毙不是高原汽车兵的性格,更何况车上装载的都是边疆急需的物资。张全林跳下车,带领官兵挖雪自救……雪胡同一米一米向前延伸,暴风雪又一次性地把它填满。整整3个小时,车队前进了还不到两公里。

  天,渐渐黑了下来;雪,仍在不停地下着。车队离山顶尚有1000多米,望一眼在雪地里挣扎的兵车,张全林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作为一名常年与暴风雪打交道的高原军人,他清楚,如果不尽快翻越这座海拔6000多米的高山,车队随时都有被死亡吞噬的危险。

  张全林从车上抽出一根铁棍,招呼战勤科副科长刘景旺:“跟我去探路!”

  大雪覆盖之下,早已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崖,上山探路,无异于闯鬼门关。

  几位连长跑过来,将张全林团团围住:“要去,我们去!”

  “对付这样的情况,我比你们有经验,你们留下好好组织车队突围,不要冻伤一个战士。”

  狂风挥舞着漫天的大雪,张全林拄着棍子,一步一步向前探路。

  山越来越险,天越来越冷,空气越来越稀薄。钻山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每挪动一步都十分吃力。接近山顶处,寒冷、缺氧、饥饿、疲劳一齐袭来,张全林眼前一黑,栽倒在雪地里。

  刘景旺猛地上前将他扶起,泪跟着就下来了:“首长,不能再走了,这样下去会丢掉性命的!”

  张全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咱们高原共产党人不是常说这样一句话吗,站着就要当一座生命的路标。现在,身后的官兵在看着我们,边疆的军民在盼着我们,多耽搁一分钟,车队就多一分危险,西藏就多一分等待和牵挂!就是倒下,头也要朝着西藏!”说着,他捧起一捧雪往脸上一抹,又向前挺进……

  4个小时后,当车队轧着张全林和刘景旺留在雪地里的脚印,终于越过这座川藏线上海拔最高的雪山,两人已俨然雪人,脚与鞋冻在一起,成了两个大大的冰砣。

  这注定是一次穿越死亡夹缝的艰难行程。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然乌到中坝”。有着“藏东险隘”之称的然乌沟,是川藏线上最为危险的一段道路,夏季山洪、泥石流肆虐,秋冬雪害频繁,每遇大雪必有雪崩。

  1995年3月26日,就是在这里,两台满载进藏民工的车辆被从天而降的雪崩掩埋,率队前来救援的张全林和地方抢救队,用了整整两天时间,才挖出了雪中的车辆。56位遇险民工仅有一人生还。

  抖抖身上的冰雪,张全林站到了一段最为危险的拐弯处,急令车队拉开距离全速前进。

  乱石不时从绝壁上飞下。一辆接一辆的载重车擦着张全林的身子隆隆驰过,抖动的路基让人心惊胆战。风雪中,张全林仿佛一座雕塑矗立在悬崖边。

  眼看最后一辆汽车就要通过险区,一阵令人恐怖的轰鸣声从头顶传来,司机脸色骤变,汽车深陷在路中,熄火了。已经冲出险隘的官兵们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张全林一个箭步冲上去,拉开车门,推开司机,启动了汽车。这辆车刚刚冲出峡谷,冰雪贴着车尾扑将下来,把10吨重的汽车震得剧烈摇晃,强大的气浪将汽车篷布撕成了碎片。

  官兵们惊叫着冲进雪雾,把张全林扶下车。他那条腿把大家惊呆了——鲜血已将裤管染红,脚肿得连鞋都脱不下了。

  这样的生命历险,这样的生死行程,张全林先后遭遇过上百次。风雪高原32年,张全林驱车西行80万公里,相当于绕赤道20圈:他有过率部搏击暴风雪9天9夜,解决昌都油料告急的经历;他创造过带队转战世界屋脊冰雪路89天的奇迹……凭着“艰险多吓不倒、条件差难不倒、任务重压不倒”的高原汽车兵精神,仅是担任汽车团团长、兵站部副部长、部长的14年,他就指挥部队为西藏运去了30多万吨物资。

  2003年4月3日,中央军委主席江泽民签署通令,为川藏兵站部记三等功。

  兵站部政委郭大平告诉记者:“老张都50多岁了,但每年的第一趟运输,都要亲自带队探路,今年4月的这次进藏,就先后两次历险!”

  在生死线上创造奇迹,最管用的是一个字:两横一竖——干

  一位诗人走完川藏公路,写下了这样两句话:“路似朽绳,命如秋叶。”

  兵站部成立50年,647名官兵牺牲在了川藏线上,1825人伤残。两组数字均居和平时期全军师级单位之首。

  近几年,尽管国家投巨资打通了二郎山隧道,并把部分道路改建成黑色路面,武警部队又于1996年派出800名官兵上线护路,但是,自然灾害依然随时发生。

  1997年5月,张全林率领车队行至波密县境内的102道班,突然传来山崩地裂般的声音。前方百米处,铺天盖地的泥土轰然塌下,将悬在半山腰的公路削去了一半。

  脚下是万丈深渊,身后是无法掉头的庞大车队,心急如焚的官兵们把目光投向了张全林。

  “抢通道路,冲过去!”张全林手一挥,几百名官兵拿起铁锹紧跟了上去……

  绝壁上,一条便道显露出来,车队在泥水中缓缓向前。只剩最后两辆了,张全林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刚刚平静的心不由地又提到了嗓子眼:几块石头正从山上飞滚而来。

  “砰!砰!”张全林赶紧鸣枪报警:“把身子贴在山壁上!”

  恍然间,大家反应过来。战士黄煜锦经验不足,不幸被飞石击中。

  倒在地上的黄煜锦脸色蜡黄,直喊心口痛。撩开衣服一看,后背一块碗口大的青紫。

  “是内伤!”张全林来不及多想,把小黄抱上车,飞快地驶向扎木医疗所。

  深夜12点,守候了4个小时的张全林被叫进急救室。医生摇摇头:“伤得太重,我们无能为力了!”

  张全林来到床边,流着泪抱起自己的士兵。

  昏迷中的黄煜锦突然清醒起来,抓住张全林的手说:“首长,求你件事,我死后,不要告诉我爸妈,就把我埋在路边……”话刚完,头就歪了下去。

  那一刻,张全林心都碎了:一名师级干部,竟救不了自己的战士;父母把子女交给我们,我们给带死了,怎么交代啊?!

  几年之后,张全林讲起这段生死离别依然十分动情,可是,川藏线上每天都有无数的车轮在转动,车况,路况,自然条件,心理因素,技术程度,身体状况,偶然事件……任何一个环节失去平衡,都会酿成灾祸。也就是从那时起,张全林猛然发现,在这样的环境中带兵,仅靠朴素的爱兵情,还远远不够,最管用的是一个字:两横一竖——干!

  2001年初冬的一个风雪之夜,张全林夜宿荣许兵站。在给养员的床上,他发现垫着一张厚厚的床垫。

  “席梦思?哪弄来的?”张全林奇怪。给养员的脸刷地红了。掀开床单一看:哪是什么“席梦思”,是8床棉褥子。

  张全林脸黑了下来。“真是近水楼台啊!就这点权,也要搞特殊!”他还想批评几句,但见给养员一脸无助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入夜,寒风嘶鸣,屋子里就像冰窟。张全林盖了3床棉被,仍冻得睡不着。他索性把皮大衣也盖上,可直到天亮,身子还是冷的。他知道是自己错怪战士了。

  高原的取暖一定要解决。张全林在兵站住了下来。第二天一早,他隐约听到流水声,寻声而去,源头竟是山里的一股清泉。张全林欣喜不已。

  一个月后,张全林带来了营房处长。

  勘察、论证、设计、施工。去年10月,一座24千瓦电站建成。迸发的热能融化了千年冰雪,明亮的电灯照亮了茫茫雪野,电暖炉、电视机、洗衣机、微波炉,从此改变了高原汽车兵单调艰苦的生活。

  张全林担任部长5年,不仅带领官兵在雪山上种出了蔬菜,而且在海拔4390多米的荒原上养出了150多公斤的大肥猪,川藏公路各兵站肉菜自给率达到60%以上,伴随了汽车兵40多年的干菜、冻肉和罐头“老三样”从此退出历史舞台,14个兵站享受到了电能带来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