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

第一个故事发生在海外的一个地方。

那地方有一个动物园。晌午，笼子里的老虎正靠着铁栏杆睡大觉。它眯缝着眼睛，肚皮一起一伏的，打着鼾，睡得好甜啊!这时，一个鲁莽的青年来到老虎笼边，看见老虎在睡大觉，忽然动了好奇心，想去戏弄老虎一下。他以为，关在笼子里的老虎，是没有什么可怕的，戏弄它一下，决不会发生意外。

游人观赏动物的栏杆和老虎笼之间，原有几米地的间隔。这个鲁莽青年跳进栏杆，跑到笼子旁边，抓住铁栏，伸进一只脚，去踩老虎的肚皮。他想，老虎惊醒的时候，只要赶快把脚缩回来就行。

自然，这种行动不合动物园的规矩。但是这时正是晌午，游人稀少，旁边也没有人劝阻他。

这个鲁莽青年的脚踩到老虎的肚子了，软绵绵的，怪好玩的。他想，见到朋友们的时候，就可以夸耀啦：“你们有我这样的伟大经历吗?我踩过老虎的肚皮!”不用背杆猎枪冒着生命危险去打猎，却居然踩过老虎的肚皮，这不是要使一些人惊奇得眨巴眼睛、舌头咂得嗒嗒响的吗!

老虎从好梦中惊醒了。它突然一个翻身，以极其敏捷的动作一下子咬住了那青年的小腿。它如果连这一手本领也没有，它的名字大概就不叫老虎了。

糟了!这青年不是“措手不及”，而是“缩脚不及”了。被老虎咬住小腿的滋味，自然是痛得揪心。老虎想把人拖进笼子里，但是隔着铁柱，拖不进；鲁莽青年想把脚抽出来，但是小腿给老虎咬住，抽不出。血一滴一滴地滴在老虎笼里……

这青年大声呼喊，惊动了许多人。他们跑到老虎笼旁边，也帮不上忙。动物园的管理员越过栏杆，帮助青年人拔腿。但是，老虎好久没有尝过人肉的味道了，它才不顾人声鼎沸呢，仍然是一个劲儿地紧咬着。敲锣啦，呐喊啦，都吓不退这只发狂的老虎。最后，有人想了个好办法，打电话请来了消防队员，用救火的大水管向老虎喷射水柱。老虎被浇得几乎睁不开眼睛，冷得打哆嗦，这才张开嘴巴，让鲁莽青年把脚抽出来了。这时那青年的面色几乎变成一张白纸了。

上面讲的是一个鲁莽和愚蠢的人在野兽面前吃亏的故事。下面讲的，却是海兽怎样在聪明而又勇敢的人面前吃亏的故事了。

鲸是一种海兽，是地球上最大的动物。最大的鲸有一百多吨重。它的心脏有一吨重，它的舌头重量就等于十只肥猪，它呼气的时候，水柱喷得高高的，比公园喷泉的水柱还要高。

你大概知道人们怎样用现代化的捕鲸船捕鲸吧。

驶着现代化的捕鲸船去射杀大鲸还不稀奇，令人更钦佩的，是南海有些勇敢而又聪明的渔人，两个人驾着一只小船，也能捕到大鲸。刚解放那几年，就出现过这样的事情。

这些年轻的渔人体力好，善游泳，有巨大的勇气和毅力，又熟知大鲸的脾性。所以他们两个人就敢于去刺杀比自己大几百倍的鲸。

一群青年渔人在风平浪静的日子里驾着大船出海，侦察大鲸的踪迹。当他们看到远远的水面出现水柱，知道大鲸就在那里。于是，他们中间特别聪明勇敢的两个青年，划着舢板悄悄靠近水柱。当大鲸从海里浮上来的时候，他们就迅速靠拢它。大鲸凭着它硕大无比的身躯，在海里横冲直撞惯了，才不把这条小船当做一回事呢!也许在它眼里，这只是一条死鱼，上面粘着两个渺小的生物罢了。

小船靠近了大鲸。鲸身像一座大山出现在青年渔人面前，又仿佛像一面闪着蓝光或白光的水淋淋的奇异的墙壁。勇敢的渔人就用锐利的标枪直插进大鲸的腹部。大鲸突然受伤，一转身潜游入海里，在海面上激起了小山一样的波涛。不用说，小船一下子就倾覆了。但是，不怕!聪明勇敢的渔人早就料到有这一着。他们都是游泳好手，被抛入海里之后又迅速浮出海面，把舢板再翻过来，舀出里面的海水，又好好地坐在舢板里了。必需的用具都牢牢地绑在舢板上，一件也没丢。

那受伤的大鲸又怎样呢?它潜入海里，身上中了标枪，枪尾系有长绳，长绳末端系有巨大的浮标。浮标在海面上荡漾，显示着这条大鲸的踪迹。聪明勇敢的渔人又继续追踪它，靠近它，再给它插上第二枪，第三枪……

这时，大船也紧紧跟着小舢板，支援它，供给那两个猎手食物、饮水和武器。必要的时候，还派人和他们轮换。

这样，鲸不断中枪、不断流血、不断挣扎奔窜，它始终没法摆脱追踪它的渔人。到头来筋疲力尽，终于气息奄奄，浮出海面。大船就用绳缆把它缚好，拖着驶回渔港去了。有时这种搏斗得经历一两个昼夜呢!

凭着一只小船捕鲸，虽然不是我们捕鲸事业的方向，现代化的捕鲸轮终究要代替这项作业。但是，敢于驾着一只小船去捕鲸的青年渔人的勇敢和智慧，却是值得我们钦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