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的艺术与儿童—谈丰子恺《山中避雨》

语文版中学语文七年级上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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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丰子恺的散文《山中避雨》原题为《民众乐器》,最初发表在1935年5月25日的《新中华》3卷10期上。后来收入散文集《缘缘堂再笔》(1937年1月,开明书店)时,才改成现在这个题目。

  关于这篇文章的内容,丰氏长女丰陈宝回忆说:

  我父亲写过一篇文章,题目叫做《山中避雨》,讲的是我十五岁那年(1935年),他带了我和妹妹到西湖山中去游玩,没想到天忽然下起雨来,我们就奔向前面三家村的一家小茶店去避雨。店主茶博士坐在门口拉胡琴,拉的是“梅花三弄”。父亲在文章中说:“这好像是因为顾客稀少,他坐在门口拉这曲胡琴来代替收音机作广告的。”雨越下越大。父亲为了解寂寥,便借了茶博士的胡琴来试拉。他慢慢地拉《渔光曲》,我们合着胡琴唱,引得三家村的孩子们闻声前来,同声欢唱,“一时间把这苦雨荒山闹得十分温暖”。(《爸爸的画》第一集)

  丰子恺曾画过一幅漫画《山路寂,顾客少,胡琴一曲代RADIO》,与《山中避雨》描述的茶博士拉胡琴的情景很相近,丰陈宝认为:“眼前这幅画,与当时三家村那家小茶店的景象十分相似,只不过天没有下雨,也没有孩子们齐唱《渔光曲》的那份温情而已。”(《爸爸的画》第一集)这可以说是丰氏漫画与随笔创作精神相通、题材共享的典型例子。文中“茶博士坐在门口拉胡琴”一段,简直就是画题的注解。读这篇散文,自然能加深对漫画的印象;而看这幅画,对散文中表现出的韵味也能更深切地体会到。

  日本著名小说家谷崎润一郎很喜欢《山中避雨》,说它“于短篇之中,富有余韵”。他对“我用胡琴从容地(因为快了要拉错)拉了种种西洋小曲”到“有生以来,没有尝过今日般的音乐的趣味”一段,发表感想说:“我读了这风趣的一节,不禁想到从前盲乐师葛原氏乘船上京,在明石浦弹琴一夜,全浦的人皆大欢喜的故事来。”他还引了从“钢琴笨重如棺材”到“表示惜别”一大段,虽没有加以评说,但赞赏之意,不言自明。谷崎显然特别关注文中有关音乐的描写。

  谷崎欣赏的是文章中所描述的音乐的力量,而杨牧则认为“山雨也好,茶店也好,胡琴也好,都不如一左一右欢喜兴奋的两个小女孩生动,不如村里围拢合唱《渔光曲》的青年可爱”,认为“音乐其实并不能使苦雨荒山温暖,是孩子们使它温暖,而我也相信丰子恺的笔意应当在此”。他认为这篇散文主要是写与少年儿童在一起的温馨情感的。(《丰子恺礼赞》)

  其实,不论是音乐还是儿童,都是丰子恺关注的对象。丰子恺1928年写的《儿女》一文结尾说:“近来我的心为四事所占据了:天上的神明与星辰,人间的艺术与儿童,这小燕子似的一群儿女,是在人世间与我因缘最深的儿童,他们在我心中占有与神明、星辰、艺术同等的地位。”艺术和儿童一直是他散文和漫画的重要题材,他在许多篇章、许多画作里赞美艺术的力量和儿童世界的美好,把儿童时期称作“黄金时代”。《山中避雨》正是以描写儿童与音乐的契合而打动读者的。“把这苦雨荒山闹得十分温暖”的,既是由胡琴所传递的音乐的魅力,也是儿童们齐唱《渔光曲》的美好情怀,两者在这里是一而二、二而一的统一体。

  谷崎说此篇“富有余韵”,确实,这篇散文笔致清隽,处处透出丰氏作品所特有的清幽淡远的韵味。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一些著作,如林非《现代六十家散文札记》、唐主编的《中国现代文学史》等,批评丰氏散文逃避现实,林著甚至认为丰子恺的“大部分作品都在追求着一种闲情和逸致”,有的作品“更是宣扬一种玩世不恭和趣味主义”,但这些著述对丰氏的优秀篇章还是多有肯定的,比如林非就特别指出,《山中避雨》“写得情意绵绵,令人吟味不止”,“在作者娓娓的叙述中,显出了一种感人的情调”,是“格调较高的作品”。

  文情、画意、音乐的感染力和儿童心灵的单纯美好,在这篇散文中融为一体,回头再品味丰氏所醉心的“人间的艺术与儿童”这一话题,给人一种特别的感动。

  (选自《语文建设》2002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