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劲松

  春秋战国时代，齐国曾显赫一时，但最终被秦所灭。张炜的《芳心似火》探讨了齐国的“恣”与“累”，即齐国如何由盛转衰的过程。作者言人之所未言，其观点颇有新意。此书涉及的人和事，貌似遥远，但实际上关注的是今天的问题。  

  《芳心似火》的书腰上说，这本书是张炜“三年心血力作”，3年是指张炜用来写作这本书的时间。作为一名山东龙口籍作家，对于齐鲁大地，尤其是对春秋战国时齐国那段显赫辉煌的文化和历史，张炜是挖掘、整理、思考了许多年的。因为，非厚积薄发，非沉潜冥思，是不能对主题“齐国的恣与累”谈得如此从容、透彻和富有见识。

  张炜关于齐国的话题，是从炼丹、齐国“怪人”、徐福骗过秦始皇带领3000名童男童女东渡日本等故事开始。这种独特的切入方式，与通常以帝王将相的政治活动或者两国交战的场面作开篇的正史写法颇为不同，也更能激发读者的阅读欲望。而在书的主体内容里，张炜先后使用了3条线索，即齐国与莱国的斗争较量、齐国与秦国的强弱转化、齐国自身的由极盛到衰弱到灭亡。在这种别出机杼的对比叙事过程中，张炜为读者提供了大量翔实、新鲜、有趣的史料以及智慧的辨析，如莱夷人即半岛东部原住民的来历、齐国盛产方士和长于神仙术的原因、“稷下学宫”的兴起衰落等。这些史实和辨析，多是正史所不注重不记载的。张炜还历数了淳于髡、东方朔、孟子、荀子、玉斗、颜镯、尹文、鲁仲连一大批历史著名人物的奇闻轶事。他们像满天星辰一样灿烂迷人，引发了读者对年代久远的齐国的好奇。

  当然，张炜所有的话题最后都指向齐国的“恣”与“累”，也即当初汪洋恣肆、富裕强大的春秋霸主齐国，为安逸享乐、志得意骄的齐桓公和管仲的治理所累，由盛而衰并最终为秦国所吞并。张炜关于齐国盛衰史的总结归纳，多言人之所未言，为我们打量齐国、打量春秋战国打开了一条新路。

  张炜谈齐，不是清言，而是为了议论当世，是为了观照今天。几乎在每一篇文章里，张炜都把过往的历史与当下的现实加以对照，发出他个性的思想者的声音。

  在《怀念齐国》一章里，张炜说：“秦国是一个农业国，它始终以发展农业、抑制其他产业作为基本国策，这一点从商鞅变法开始就从来没有改变过。何止是秦国，即便是统一后的千余年间，直到清朝末期，这个性质也没有根本的改变。中国农业大国的面貌和身份，其实是从统一中国的秦国开始确立的。”这种论断，言前人所未言，并且基于对历史的分析和把握，令人有耳目一新之感。

  在《三月不知肉味》里，张炜由孔子在齐国听《韶乐》并大加赞赏“三月不知肉味”生发开来，议论道：“权力是需要仪式衬托的，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权力即是仪式。什么权力即以什么仪式去表达，这都是相辅相成的。这个问题在孔子那儿其实是非常清楚的。孔子关于克己复礼的一整套思想中，有一部分就胶着在仪式上。”古今论权力、说孔子者，不计其数。然而把权力与仪式对等起来，并看出孔子思想中的仪式感的，张炜大概是第一人吧。

  再譬如在《伟大的木车》一文里，张炜对孔子2000余年前坐着“伟大的”木车周游列国的14年长路进行条分缕析后，说道：“古往今来，最杰出的人物总是难以容于当世，这差不多已成定理。”这话让人几多感慨，几多惆怅！

  《芳心似火》中这些闪耀着思想光芒的句子，才是书的真正内核。张炜借此将本书提升到一个同类读物所不曾抵达的高度。

  （《芳心似火》，张炜著，作家出版社2009年1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