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一个朗读时代的到来

首页 > 教育新闻 > 新闻阅读存档/2009-05-28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曹文轩,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北京作协副主席,北京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作品分别被翻译为英、法、德、日、韩等文字。2004年获国际安徒生奖提名奖。最新朗读作品集有《大耳朵男孩》、《岩石上的王》、《妈妈是颗树》、《大麦地》、《一河大鱼向东流》、《细瘦的洋烛》、《哑巴的呼喊》和《远山,有座雕像》。

 关于阅读的意义,我们已经知道得很多了。可是在今天这个充满诱惑的世界里,人们对阅读却越来越疏远了,甚至连孩子都对阅读越来越不感兴趣了。是否有一种方式,能帮助孩子爱上阅读?答案是:朗读!朗读将让孩子体会到文字的优美与力量,并最终让孩子爱上阅读。

 作者寄语

 朗读:让孩子爱上阅读的最佳方式

  无数的人问我:“究竟有什么办法让孩子喜欢阅读?”

  我答道:“朗读——通过朗读,将他们从声音世界渡到文字世界。”

  ■曹文轩

  关于阅读的意义,我们已经有了丰富多彩的阐述:阅读是一种人生方式;阅读是对人的经验的壮大;阅读还有助于创造经验;阅读养性;阅读的力量神奇到能改变一个人的外形;在没有宗教情怀的世界里,阅读甚至可以作为一门优美而神圣的宗教……

  可在今天这个有着无穷无尽的诱惑的世界里,人们对阅读却越来越疏离了,甚至连中小学生们都对阅读越来越不感兴趣了。这个情况当然是很糟糕的,甚至是很悲哀的。

  朗读在发达国家是一个日常行为

  无数的人问我:“究竟有什么办法让孩子喜欢阅读?”

  我答道:“朗读——通过朗读,将他们从声音世界渡到文字世界。”

  难道还有更好的方法吗?一个孩子不愿意阅读,你对他讲阅读的意义,有用吗?就怕是你说到天上去,他大概还是不肯阅读的。可是我们现在来做一个设想:一个具有出色朗读能力的语文老师或者是学校请来的一个著名演员,在他们班上声情并茂地朗读了一部小说里的片段,那是一个优美的、感人的、智慧的、扣人心弦的精彩片段,那个孩子在不知不觉之中被深深吸引住了,朗读结束之后,他就一直在惦记着那部小说,甚至急切地想看到那部小说,后来他终于看到了它,而一旦他进入了文字世界之后,就再也不想放弃了。于是,我们就可以有充足的理由对这个孩子的阅读乃至成长抱了希望。

  2006年9月,我应邀参加了第六届柏林国际文学节。在柏林的几天时间里,我参加最多的就是各种各样的朗读会。他们将我的长篇小说《草房子》以及我的一些短篇小说翻译成德文,然后请他们国家的一流演员去学校、去社区图书馆朗读,参加者有学生,也有成年人——不同阶层、不同年龄的成年人。在我的感觉里,朗读对他们而言,是日常生活中一件经常的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四五人、五六人、十几人、上百人坐下来,然后听一个或几个人朗读一篇(部)经典的作品,或一段,或全文。可见,朗读在德国这样的发达国家,是一种日常的、同时也是一种非常优雅的行为。

  “‘语文’学科,早先叫‘国文’,后改为‘国语’,1949年后改称‘语文’,从字面上看,‘语’的地位似乎提高了,实际上,‘重文轻语’是中国语文教学中的一大弊病”(刘卓)。“语文语文”,“文”是第一的,“语”是次要的,甚至是无足轻重的。重“文”轻“语”,这是中国的文化传统。中国在很多时候,把“文”看得十分重要,而把“语”给忽略掉了,甚至是贬低“语”的。“巧言令色”,能说会道,是坏事。是君子,便应“讷于言而敏于行”。“讷”——“木讷”的“讷”,便是指一个人语言迟钝,乃至沉默寡言,而这是美德,是仁者。如此传统下,我们看到了一个事实:在中国,能言的人,是当不了“大官”的。中国的“大官”,往往千人一面,千部一腔。他们的言说,太“败坏”汉语了——汉语本来是一种极其丰富的语言,并且说起来抑扬顿挫,很有音乐感的。2008年,美国总统竞选,很让我着迷,着迷的就是奥巴马的演讲。他的演讲很神气,很精彩,很迷人,很有诗意。从某种意义上讲,美国总统竞选,就是比一比谁更能说——更能“语”。我听奥巴马的讲演,就觉得他是在朗读优美的篇章。

  “水深流去慢,贵人话语迟。”这便是中国人数百年、数千年所欣羡的境界。当然中国也有极端的历史时期是讲究说的。说客——说客时代。那番滔滔雄辩,口若悬河,真是让人对语言的能力感到惊讶。但日常生活中,中国人还是不太喜欢能说会道的人的。“讷”,竟然成了做人最高的境界之一,这实在让人感到可疑。

  说到朗读上来——不朗读——不“语”,我们对“文”也就难以有最深切的理解。

  有些话是需要我们大声念出来的

  我去各地中小学校做讲座,总要事先告知学校的校长老师,让他们通知听讲座的孩子带上本子和笔。我要送孩子们几句话。每送一句,我都要求他们记在本子上。接下来,就是请求他们大声朗读我送给他们的每一句话。我对他们说:“孩子们,有些话,我们是需要念出来甚至是需要喊出来的,而且要很多人在一起念出来、喊出来。这是一种仪式,这种仪式对我们的成长是有用的。”

  当我们朗读时,特别是当我们许多人在一起朗读时,我们自然就有了一种仪式感。

  而人类是不能没有仪式感的。

  仪式感纯洁和圣化了我们的心灵,使我们在那些玩世不恭、只知游戏的轻浮与浅薄的时代,有了一分严肃、一分崇高。

  于是,人类社会有了质量。

  这是口语化的时代,而这口语的质量又相当低下。恶俗的口语,已成为时尚,这大概不是一件好事。

  优质的民族语言,当然包括口语。

  口语的优质,是与书面语的悄然进入密切相关的。而这其中,朗读是将书面语的因素转入口语,从而使口语的品质得以提高的很重要的一环。

  朗读着,朗读着,优美的书面语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口语,从而提升了口语的质量。

  朗读是体会语言之优美的重要途径

  汉语的音乐性、汉语的特有声调,所有这一切,都使得汉语成为一种在声音上优美绝伦的语言。朗读既可以帮助学生们加深对文本的理解,同时也可以帮助他们感受我们民族语言的声音之美,从而培养他们对母语的亲近感。

  朗读还有一大好处,那就是它可以帮助我们淘汰那些损伤精神和心智的末流作品。

  谁都知道,能被朗读的文本,一定是美文,是抒情的或智慧的文字,不然是无法朗读的。通过朗读,我们很容易地就把那些末流的作品杜绝在大门之外。

  北大出版社打造这套丛书,我之所以愿意从我全部的文字中筛选出这些文字,都是一个用意——

  以这些也许微不足道的文字,去迎接一个朗读时代的到来。

 ■来自专家的声音

    用朗读的方式辨识文字的审美价值

  ■徐妍

  审美教育:儿童阅读生态中不可缺失的维度

  在当代中国,儿童读物从来没有如今天这样数量增长之快。据统计:全国579家出版社涉足少儿图书出版的已达519家。但是,儿童读物也从没有像今天这样与审美功能分离得越发厉害了。由于整个社会长期以来过于注重文字书写的使用功能,文学世界与古风里的审美气象越来越远。儿童文学的情况好像更加糟糕,娱乐化的消费性写作虽然冲击了以往训导主义一统儿童文学的历史,可一味追求商品化的结果,使得儿童读物心安理得地放弃了自身的审美教育功能,“并且在形形色色的消费品当中,找到了安身立命的地方”。结果,当下儿童图书市场满目繁华的背后危机四伏:文字的内涵日渐稀薄,可以反复阅读的读本不是很多,平面化、复制化、快餐化的儿童读物触目皆是,审美品质的坚守与追求却受到全面的怀疑。

  早在五四时期,蔡元培先生就认定了审美教育的准宗教意义。遗憾的是,五四之后,很少有人从审美教育启程。即便偶有审美自觉的作家作品,也不断地被淹没于现代性主潮的洪钟大吕。大多数人或者再度“改美育为美术”,或者在已有的审美教育的链条上滑落下去。加上特定的文化语境,文学的认识价值、教育价值优胜于文学的审美价值的观点,一向被视为天经地义。

  于是,审美价值作为文学的一个重要维度,竟然时断时续地被放逐于文学史的叙述进程中。然而,当审美价值在文学的评价体系中或被轻视或被漠视时,以实用主义为旨归的粗糙、粗俗乃至粗鄙的平庸写作自然大言不惭地放弃了文学的审美教育功能。

  文学对审美教育功能的放弃所造成的后果在儿童文学领域尤为严峻。儿童,作为一个心灵不设防、目光缺少理性判断力的特殊阅读群落,在阅读对象的选取上往往听凭一种自发的趣味。但是,自发性不是自主性。儿童的自发性阅读与大众文化阅读的性质有些相似:盲目的,并沉溺于被大众媒介所营造和操纵的奇思幻想之中。阅读的时间不过是电脑游戏的延长;阅读的过程不过是消费时间的方式;阅读的收获不过是类似于薯条、冰淇淋、炸鸡翅似的快餐快感。

  这种消费性的阅读与儿童成长阶段迫切需要的精神养分无关。甚至,这种消费性阅读的本质就是要扼杀、钝化、麻痹、消解儿童成长过程中所需要的精神养分,进而只把儿童当作被动的、可操控的娱乐机器上的零部件,而全然不管儿童内心生活的需要。

  通过文学的审美教育培养儿童读者的自主性

  换言之,面对儿童阅读的生态危机,作者是否自觉地通过文学的审美教育来培养儿童读者的自主性,既关涉到儿童文学的发展,也关涉到民族未来的精神走向。

  具有审美教育功能的儿童读物并非将取悦于儿童作为创作目的,而是要将儿童的深层心灵需要作为终极目标。儿童在成长过程中,一方面难以理性认知到,在他以外的世界和自身的世界有什么不同;另一方面,又很容易与自身之外的世界相妥协,将阅读与当下大众文化产品——电视、网络、游戏、卡通混为一谈。这使得许多少年儿童不再喜欢传统的文字、经典的书籍,不再感兴趣于有难度的文学作品。大众文化市场上的流行文化和娱乐文化,正纵容儿童读者的消费心理,消解并框范儿童的直觉思维,使他们由训导时代的“缩小的成人”演变成专门接收各种信息的快乐的“单面人”。

  在这样的文化环境、阅读生态背景上,谈论曹文轩文学世界的质地,别有意义。或者说,从儿童对于曹文轩作品的需求,可以反观其审美教育的双重功能:除了表达作家个人化的审美趣味之外,它也是作家以文学的审美功能和读者(包括儿童读者)一道抵抗被商业化时代整编的一种方式。其实,这种对审美教育功能的自觉承担并不是从当下开始的。早在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沈从文的《边城》和《长河》等已经以“湘西”的审美气象来反拨现代性进程中的诸多负面问题。曹文轩的作品《山羊不吃天堂草》、《草房子》、《红瓦》、《根鸟》、《细米》、《青铜葵花》、《大王书》,等等,大多问世于上世纪90年代以后的文化语境,既置身于这个时代的文化氛围之中,又承担了这个时代的“否定的功能”。不过,无论是对这个时代的认知、体察、承担还是批判,它们始终是以文学的审美性为前提和基点的。

  曹文轩文学世界的质地

  现代主义小说中日渐消失的风景和被抽象化的场景由此得以某种程度的挽救。为了描写,曹文轩汲取了诸多经典作家的文字绝技:鲁迅文字的精致、废名文字的朴拙、沈从文文字的朴讷、萧红文字的恣肆、汪曾祺文字的散淡、契诃夫文字的洗练、浦宁文字的优美、屠格涅夫文字的洁净、托尔斯泰文字的大气磅礴、紫式部文字的纤细委婉、清少纳言文字的感伤、川端康成文字的凄美,等等。这些各具风格的文字,经过曹文轩个人化的转换,最终生成了曹文轩文学世界中高贵气与古典美相杂糅的文字经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