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鲁迅的艺术世界

首页 > 教育新闻 > 新闻阅读存档/2010-12-18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鲁迅画的猫头鹰。鲁迅很喜欢猫头鹰,有人称先生为中国文化的守夜人。鲁迅曾说:“因为我的言论有时是枭鸣,报告着不大吉利的事,我的言中,是大家会有不幸的。” 鲁迅为俄国盲诗人爱罗先珂的童话剧《桃色的云》设计的封面,使用了汉代石刻中的云纹图案,瑰丽而雍容。 1917年8月,鲁迅设计北京大学校徽并寄交蔡元培,后即被采用。现在的北大校徽就是在此基础上修改而成的。 鲁迅书赠日本人永持德一的书法,语出《诗经·小雅·采薇》。 鲁迅设计的《坟》的扉页。画中的猫头鹰站立在方框的右上角,似乎正在凝神注视着什么。

  ■本报记者 张树伟  

  日前,在由文化部艺术司、中国艺术研究院、北京文化发展基金会等单位主办的“2010鲁迅论坛”上,很多人开始进入鲁迅丰富的艺术世界。鲁迅在美术、书法等领域的成就以及他对木刻、戏剧等艺术的兴趣吸引着每位参与者。

  在著名作家莫言心里,鲁迅是一位老人。他说,直到现在我也觉得鲁迅是个很老很老的人,但这个老人并没有过时。钱理群教授说,鲁迅是中国社会、思想、文化结构中的一端,是另一种存在。他的艺术实践为人们提供了一种思维、一种可能性,当你需要去寻找这种可能性的时候,你就会与他相遇。

  点燃了近80年革命木刻的燎原之势

  鲁迅先生当时对美术的关注,最多的可能就是木刻了。文化部艺术司副司长诸迪认为,鲁迅是中国现代木刻领域的拓荒者,中国现代的木刻艺术是在鲁迅的支持、帮助和指导下产生并发展壮大起来的。他使中国古老的木刻艺术得到脱胎换骨的改造,开创了一种崭新的艺术形式。画家黄永玉在一篇文章中曾说到,在上世纪30年代,照相可谓极不容易,但鲁迅先生曾留下了两幅与木刻艺术工作者的合照,一幅是1931年与当时“暑期木刻讲习班”的学员合影,另一幅是鲁迅先生逝世前11天在上海八仙桥青年会的“第二回全国木刻流动展”上和青年木刻家聊天时的留影。黄永玉认为,鲁迅先生种下的关于木刻的火种,“点燃了近80年革命木刻的燎原之势”。

  中央美术学院的院长潘公凯说,鲁迅在介绍西方版画时是非常有选择性的,这体现了他明确的审美爱好。比如鲁迅喜欢的德国女版画家珂勒惠支,鲁迅对她的评价特别高,甚至对其中的几幅作品单独作了解释和欣赏性的说明。鲁迅选择这些版画家的过程显示了鲁迅极好的美术审美能力,极好的美术判断能力。

  一个明证就是以珂勒惠支为代表的带有德国表现主义风格的版画,在中国的美术学院之中一直受到很大的推崇,是同学们的挚爱之艺。而这种美术学院当中的审美意象、审美趋向,跟鲁迅当年的提倡是有一定的渊源关系的。以珂勒惠支为代表的这种现实主义的,又带有表现主义性质的版画,给人的感觉首先是深沉,特别深沉,一点都没有浮华的感觉。在这个深沉当中浸透着痛苦、勇猛和悲哀,在整个现实主义版画系列当中,可以说是最有力量的版画风格。在珂勒惠支的作品当中,充满着对痛苦、对反抗、对死亡、对爱的关注,而这种关注是一种战士的关注,是一种战士的体验。就是可以看到这个作者本身是一个战士,因为对于痛苦、对于反抗、对于死亡,不同的人,他的关注和体验是不一样的。鲁迅喜欢的是一个战士对于痛苦、对于反抗、对于死亡的那种体验。

  亲自设计具有现代风格的图书封面

  鲁迅先生曾告诫后代不要做“空头美术家”,但鲁迅对美术却有自己特别的爱好,他对自己著作的封面非常讲究,经常自己设计图书封面,对工艺设计也很有兴趣,曾设计了北京大学的校徽,而在他的生活中竟然有用烟盒设计的精美茶杯垫。在这一切背后包含着怎样的艺术密码?

  中央美术学院的院长潘公凯说,鲁迅在他的一生当中大概设计了六七十个书刊的封面。在潘公凯看来,这个数字其实很大,是一个搞书籍装帧的专业人员很长时间内的创作量。尤其让人佩服的是,这些封面很优秀,哪怕是拿到现在,也是很精彩的,有着突出的现代风格。潘公凯认为,鲁迅的封面设计有两方面的营养来源。第一个是欧洲19世纪末的新艺术运动,也就是常被美术界称为装饰主义的那种风格。当时有很多代表人物,比如比亚兹莱的插图,比亚兹莱是鲁迅特别喜欢的一个人,也是鲁迅把他介绍到中国来的。比亚兹莱的插图和比亚兹莱的封面对鲁迅一定是有影响的。另外,鲁迅的这些书籍封面还有一个本土的来源,就是鲁迅所特别喜欢的画像砖,当时的画像砖在鲁迅那个时期已经受到了文化界人士相当的重视,而鲁迅特别喜欢这些画像砖的拓片,据说他收集了好几千幅。同时鲁迅对于一些土偶,实际上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汉代陶俑,也非常感兴趣。他不仅感兴趣,能够收集一点,而且对有些不能收集到的很好的陶俑,他就把它画下来。这些陶俑对他的封面设计,包括对他的图案设计都有影响。潘公凯判断说,在鲁迅的封面当中曾经出现过的,比如说猫头鹰,这个猫头鹰的形象几乎是从陶俑上面拓下来的。

  当然,这两种鲁迅封面设计的源头营养滋养了鲁迅的审美趣味,但鲁迅显然有着更深厚的审美素养,他用手绘的方式,避免了装饰主义的矫饰感觉,并将其升华为一种朴实无华的美,沉着、自由而有韵律感。

  鲁迅精神是美术家仰望的星空

  在雕塑家吴为山眼里,鲁迅不仅是一位伟大的文学家、思想家,从广泛意义上来讲,他还是位美术家,他通晓中外美术史,倡导新型的木刻运动,举办美术展览,翻译外国美术理论、书籍,他的美术活动与文学创作相辅相成,对当今有着现实的意义。在他看来,正因为鲁迅先生与美术的这种特殊关系,使得美术家们与他精神相通。近80年来,美术家们创作了大量有关鲁迅的作品,其中不仅和鲁迅有关,还和鲁迅的文学作品有关。以鲁迅文学作品为题材的这些作品,不管以何种形式呈现,木刻、国画、油画或者雕塑等,都从不同的方面、不同的视角折射出美术家们对鲁迅的认识和崇敬。鲁迅的美术观和价值观成为沟通美术家心灵的内在因素。因此,在1936年鲁迅逝世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很多聆听过鲁迅教诲和崇拜鲁迅的美术家都把表现鲁迅精神作为创作的重要题材。

  画家吴冠中对鲁迅的崇敬是众所周知的,在他一生中的不同阶段都曾用画笔来表达过对鲁迅的热爱。在北京鲁迅博物馆有6幅吴冠中先生的作品,像《绍兴早春》、《鲁迅故乡》等。北京鲁迅博物馆的黄乔生副馆长介绍说,鲁迅逝世那一年即1936年,吴冠中进入国立杭州艺术专科学校,那时,他开始创作鲁迅题材的作品。1957年任教于北京艺术学院,其间,吴冠中到绍兴写生,其中画了一幅叫《鲁迅故乡》的油画,这幅画参加了在莫斯科举行的社会主义国家造型艺术展。1976年和1977年又两次到绍兴写生,两度创作了以鲁迅故乡为题材的油画。吴冠中曾经对他的家属说,藏在鲁迅博物馆的这几幅作品是他一生的精心之作,所以每次展览都要把这几幅作品拿出来。

  画家陈丹青说:“鲁迅死后直到今天中国的文艺界,文艺人再也没有,也不可能遇到一位像鲁迅那样清醒的旁观者,并且居然是自己掏钱四处吆喝的赞助者。据我所知一个文人和一群画家的关系,和一段艺术史的关系,此前的中国没有过,此后的中国也没有了。”

  鲁迅艺术世界的研究才刚刚起步

  上海鲁迅纪念馆的副馆长王锡荣对鲁迅的艺术有着很深厚的研究,他曾写过专著来系统梳理过鲁迅的艺术世界。在他看来,鲁迅虽然不是美术家,但始终在关注美术。在他阅读的大量图书中,就有很多美术理论方面的图书,并且写了很多美术方面的评论。与此同时,鲁迅也收藏了很多艺术品。王锡荣介绍说,鲁迅收藏品的门类,非常广泛,细分一下可以达到30多类,其中占较大比重的是以下3类。第一是中外版画,加起来有1万余件,石刻也比较多,有5900多件,美术书刊有1000多种。其来源是众多的,最多部分是来自市场收购,当然也有不少是友人的馈赠。还有少数是向特定艺术家征购的,比如德国的珂勒惠支。鲁迅一生的创作成就是多样的,艺术创作是丰富的,但是艺术不是他的意趣所在。他有艺术涵养,但是他做这些工作还是为了改造社会、改造文学。

  著名鲁迅研究专家钱理群教授对鲁迅研究怀有很深沉的情感。在他看来,对鲁迅研究的潜力和鲁迅文学语言思想开辟的可能性,我们要有新的认识和充分的估计。甚至可以看成刚刚开始,比如像鲁迅的艺术世界就是一个亟待开拓的领域。

  钱理群教授曾作过一个演讲,叫《作为艺术家的鲁迅》。他认为,人们只注意作为文学家、思想家的鲁迅,而忽略作为艺术家的鲁迅。他认为,鲁迅和艺术家的相通首先是精神气质相通,都有天马行空的自由天性、不受陈规拘束的创造性、天生的草根性,这是一种精神气质的相通,同时也是一种艺术思维的相通。他们都注重艺术的直觉,自由地出入于具象与抽象之间。而对鲁迅而言,他可能是在汉语的装饰性、音乐性这里找到了他内在的文学家气质和艺术家气质的一个契合点。

  钱理群教授甚至把对鲁迅艺术的研究延伸到中学,他曾在中学课堂上做了一个实验。实验中,他先引导孩子一起欣赏珂勒惠支的话,然后再来看鲁迅对珂勒惠支话的解说,和学生一起讨论鲁迅怎么把绘画语言转化成文学语言。钱理群教授的结论是,鲁迅有着非常广泛的接受空间,而我们对其严重低估。  

  相关链接:

  鲁迅论坛始于2006年,首届在香港举办,2007年在深圳举办第二届,2008年在长沙举办第三届,去年又在上海成功举办了第四届。这四届论坛的主题分别为“鲁迅是谁”、“当前鲁迅的热点话题”、“教育兴国首在立人和新世纪的鲁迅作品教学”,鲁迅论坛自创办以来在社会各界的热情参与下影响日益广泛,规模逐年扩大,论坛议题也从纯鲁迅研究逐渐向泛鲁迅研究过渡;从刚开始的集中在学术研究领域,向社会关注的文化热点扩展。

  其中,2009年第四届鲁迅论坛的议题得到了教育界、鲁研界有识之士的广泛响应。本届论坛的主题为“鲁迅的艺术世界”,具体议题为“从鲁迅的世界看大师的养成与中国文化艺术的创新与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