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费童年还是思考童年

首页 > 教育新闻 > 新闻阅读存档/1970-01-01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李东华

  前几天,我无意中发现女儿有一个小小记账本,这里面是她和同学之间的“交易记录”:租借同学一本书,两天,支出一元;卖给同学一盒图钉,买入一元,卖出两元,赚一元……她有位同学曾经喜欢我的一本书,提出要买,我顺手送了她一本,结果她把这本书租给其他同学看,总共赚了25元租金。我们可以说这是游戏,或者说这一代孩子是何等聪明,才上四年级就成了理财高手。

  不久前,我收到某少儿报寄来的作文比赛的稿子,比赛的题目是“我的理财观”。从小懂得理财不是坏事,但人生如果就只剩下理财也是一种悲哀,这也是我们这个时代金钱至上观念的最直接的投射。丰子恺先生在《给我的孩子们》一文中,一上来就说:“我的孩子们!我憧憬于你们的生活,每天不止一次!我想委曲地说出来,使你们自己晓得。可惜到你们懂得我的话的意思的时候,你们将不复是可以使我憧憬的人了。这是何等可悲哀的事啊!”在他的眼里,童年是人生的黄金时代,天然、率真、热情和活泼的创造力终究会在现实的泥淖中消失殆尽,他的忧虑直到今天看来还是这么真切。

  五四时期的一些文学大家本着人本主义思想,他们笔下的儿童不但是与成年人平等的人,更是可以在哲学层面上给成年人提供思想资源的人。但是到了现在,“儿童”反而变成“小儿科”的代名词,儿童文学往往受到轻视,这固然可以说儿童文学的创作水平还没有达到一定的文学高度,但从另一个方面说,“儿童”、“童年”的思想价值还远远没有被我们认识到。

  儿童的价值观、审美观往往和成年人不同,但成年人往往以自己的功利主义思想为本位,非但没有把童年、儿童作为思考人生的一种精神资源,还以成人为本位,认定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思考才是唯一正确的。儿童在我们的眼中是社会经验几乎等于零的、思想浅薄幼稚的人,又怎么可能成为我们的思想库呢。我们还会以我们的话语霸权、强势地位来影响和塑造儿童,把我们的观念渗透到他们的成长之中。

  我曾经在《教化、快乐与救赎——新中国60年儿童文学的精神走向》一文中说,虽然这60年来,不乏优美动听的对童年、母爱、大自然的歌颂,但这种颂歌往往流于表面和肤浅,和冰心、丰子恺等一代大家从哲学的层面上来思考童心、童年相比,当代儿童文学对于“救赎”这个主题的探索始终不冷不热,甚至可以说是倒退了。当生活在文明社会的都市人重新思考乡土、大自然的价值和意义的时候,“童年”能否成为成年人的一种思想资源,成为他们精神的栖息地?或许“救赎”这个主题会有一天突然热闹起来,成为人们追逐的话题。一切都不得而知。

  也许我们会说,我们当下的儿童文学创作已经非常的“儿童本位”了,你看我们几乎是蹲下身来,几乎是在迎合儿童了,我们一直在想怎么才能让他们笑、让他们放松。就是在现实生活中,我们也是在围着他们团团转,难道我们还不够重视他们吗?在我看来,这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一种伪“儿童本位”观。笑有很多种,我们挠一个人的胳肢窝,他也会大笑,但这种笑不是发自内心的自然的大笑。安徒生的童话并不一定会让孩子笑,但是我们依然需要这样的富有深度的童话的滋养。

  我们不肯探入童年的深层,去发现童年更多的秘密,我们不肯去探索童年和成年的联系。童年作为一个人生命之河的上游,它的清澈与否,它的水土资源的保持,它的生物植被的保护,都和人生的下游息息相关,但我们没有足够的专注力去凝视它,并从中发现更为有价值、有意义的东西。

  在这个物质比较发达的时代,我们当然可以通过通俗和浅易的文本,来吸引更多的孩子来阅读,从他们的口袋里掏出钱来,这是在消费童年、消费儿童,而不是在思考儿童、思考童年。

  英国浪漫主义诗人华兹华斯说:“儿童是成年人的父亲。”老子说:“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一年一度的“六一”儿童节又要到了,但愿对于儿童的关注不仅仅是这一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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