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葡萄园 寻找精神故乡

首页 > 教育新闻 > 新闻阅读存档/1970-01-01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张炜近照

  ■丁国强

  张炜以一位地质工作者的手记的形式完成了450万字的长篇巨制《你在高原》,《人的杂志》是其中的一部。张炜一直试图将理想转化为一种生活方式,他对返璞归真的朴素生活的苦苦追寻与坚守,被视为在物质富足的时代最匮乏的精神。  

  小说《人的杂志》的主人公宁伽是一个“反革命”的儿子,他无意间得到的一本秘籍,让他醉心于研究自己祖先莱夷人的历史。在宁伽任教的一个课堂上,他认识了同样痴迷于探寻自己家族血脉传统的女学生淳于黎丽,两人成为知己。仿佛是家族的遗传,宁伽虽已人到中年,但一直怀揣梦想,对现实不满,渴望逃离喧闹浮躁的城市。为此,他离开妻儿,回到自己的老家创办葡萄园、酒厂,又接手了市里一本即将停刊的杂志。最终,酒厂、刊物都被查封,在残酷的现实中,宁伽和他的朋友们在精神上受到了严重打击。

  张炜的写作既像是孤独的自语,又像是激昂的宣言。从表面上看,张炜与这个欲望涌动的时代格格不入,而在精神层面上,张炜却以批判的姿态完成对时代的呼应。张炜抵抗着城市文化对人的心灵的侵袭,他向往大山和野地,喜欢探究童年和家族的历史。这是一种本源性冲动,也是对物质化现实的反叛。莱子古国是主人公的精神故乡,追寻祖先迁徙漂流的足迹,不是一种表面上的考古兴趣,而是源自内心的一种自觉。

  张炜对于故地、田园、家族的探寻,不同于20世纪80年代的文化寻根,而是为了战胜“荒凉的中年”。“中年是一个神秘的人生时刻。我对其充满疑惧和敬畏,充满了极其复杂的心情。在这人生的分界线上,大喜悦和大悲伤常常会交替出现。”“一个人未到中年便已经沮丧,已届中年则处于无所适从的十字路口,不能不说是人生的至大挫折。”中年危机是情感危机、生活危机,更是意义危机、价值危机。张炜对心灵生态的关注和担忧是置身于商业化生存环境的终极关怀。这种关切并非杞人忧天,而是一针见血。张炜敏感地意识到城市可以创造出繁华的物质场景,却难以呈现绿色的心灵图画。在透支、占有、挥霍之后,心灵却无处安顿。

  小说主人公宁伽渴望回到葡萄园去,因为那是安宁的精神故乡,是心灵的家园。对于这种桃花源式、乌托邦式的臆想,批评家大都不以为然,认为这不过是一种逃避、一次退隐、一场虚幻而已。这种自以为是的批评透着一种庸俗的理性,其实是没有看到张炜的葡萄园之梦的异质力量。张炜在作品中也表达了遭人误解的痛苦:“我的朋友往往把那个葡萄园当成了一块飞地,他们大概以为那是一处盛满了闲情逸致的世外桃源,压根儿没想过那里也会有艰辛的劳作,没有想过每一寸绿阴都是用汗水浇灌出来的。”在张炜看来,不切实际幻想着的恰恰是这些误解者。“他们有时不停地抱怨自己的处境,恨不得把它说成地狱,而别处一定就是天堂,那里天上会掉馅饼,葡萄自动变成了美酒……”张炜的“葡萄园”是一个浪漫而富有批判性的符号,绝非凭空臆造。张炜从来没有停止对现实的关注、对人生的追问。张炜试图通过“葡萄园”这一精神设计来体现知识分子的修养、尊严和生存境界。

  《人的杂志》是一部忧患之书,小说主人公要在葡萄园里办一份杂志。“那是诗与史的合壁,是一份图画和文字生成的美丽田园。”张炜对于办杂志过程中种种细节的叙述有些絮叨繁琐,但是,读者沉湎于这些琐事中或许会有一种重返上个世纪80年代的温暖和感动。我们无法以现代竞争社会中的成功标准来衡量张炜作品中的人物。办一份杂志如同一次孤独而执著的精神漫游,这份信念来自莱夷人的血脉传承。永不停歇、不停地走,为的是“寻找最后的一点希望,寻找立足点,寻找自己可以作为家园的那一块陌土。”

  意大利学者吉奥乔·阿甘本曾指出:“真正同时代的人,真正属于其时代的人,是那些既不完美地与时代契合,也不调整自己以适应时代要求的人。他是始终保持对自己时代的凝视以感知时代之光芒及其黑暗的人,是能够用笔蘸取当下的晦暗来进行写作的人。”从这个意义上讲,张炜确实是“真正同时代的人”。他置身于时代灵魂的深处,而大多数人则被浮华的泡沫包围着,看不清精神的航标。

  (《你在高原·人的杂志》,张炜著,作家出版社2010年3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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