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资本寒冬中迎接“冰桶挑战”

首页 > 教育新闻 > 新闻阅读存档/2016-04-20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禹天建 绘

    在中国,缓慢起步的创业教育与突然提速的创业热并不相称。一项调查显示,中国的高校中只有不到3%的课程涉及创业教育。但是在美国,至少有1800个学院开设了大约3200门关于创业教育和创业实践的课程,同时学校创建了至少100个创业研究中心,为学生提供系统专业的创业指导。

    4月9日,青岛西海岸唐岛湾沿海一线笼罩在大雾中,青岛发布红色预警,能见度不足50米。此时,在青岛香格里拉大酒店大宴会厅里,美国中佛罗里达大学电子工程系博士生白彧举起手机,朝着窗外的白雾茫茫拍了一张照片。

    随后,他将照片导入系统,经过一系列的运算后,这张图片雾气消散,远处的广厦露出真容。

    在描绘这项技术的应用前景时,白彧让大家想象此时此刻青岛市交管局的交通控制大厅的屏幕,“肯定是白茫茫的一片吧”,然后他用“魔法棒”一挥,变得清晰的,不光有屏幕,还有他们整个商业蓝图。

    这是在青岛举行的中美创新创业大赛决赛的一幕,这项由山东大学金融研究院石玉峰教授领衔的项目——“基于压缩感知原理的复杂环境下高效影音传输系统”,从105支参加决赛的中美创业团队中脱颖而出,摘得一等奖。在过去的半年里,有500余支队伍历经了华盛顿、休斯顿、芝加哥、硅谷、上海、济南、青岛及网络赛8场初赛。

    当被问及为什么准备将这个项目在中国落地,白彧幽了一默:“在美国照片去雾,大家似乎并不感冒,但在雾霾肆虐的中国,这个项目潜力无限。”

    听者会心一笑。

    这个舞台,既是一场比拼,更是一场交流,比赛后的中美创客论坛上,拿着激光笔、对着幻灯片指点方遒的青年创业者们,和专家们一起畅谈中美文化冲突里的创业江湖。

    更多的年轻人有了入场角逐的机会

    “生态环境”意味着在摩天高楼林立的芝加哥,当他抬头望向那些高楼,那些高级写字楼顶楼之上的绝美风光,曾经被庞然大物的巨型公司们把持着,如今已悄悄易主年轻的创业者。

    来自美国的参赛者,耶鲁大学的血液病理学家萨缪尔·卡兹博士还记得小时候骑在父亲脖子上去参加科学展览会的情景,这种情景如今已不再常见,他的孩子们更多的是参加发明博览会。这些博览会教会了孩子们如何发现这个世界的痛点和解决痛点的方法。

    在美国,创新是流行文化。打开电视机,像创智赢家这样的创业真人秀总能够收视率长青。在大学里,形形色色的创业课程,应接不暇的沙龙让你心中创业的火苗可以“原力觉醒”。走出校门,你还可以背上行囊,去参加为期5-7周的创业训练,全部的费用都由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承担……

    美国像是创业者的金矿,这里是充满着财富和传奇,创业者只要随便拿一张簸箕,俯下身来,在河床上淘沙,就能淘出真金。但罗马并非一日建成。

    美国芝加哥大学创新中心主任约翰·弗雷文从芝加哥大学博士毕业那年,跟同样博士毕业的哥哥创立了一家生物化学企业,“我要把这家企业做到纳斯达克上市”,当他不停地给投资者游说自己的宏图时,就连他的哥哥也觉得这是痴人说梦。

    12年,这家公司从芝加哥大学的创新孵化器的狭窄办公室,搬到了摩天大楼上带有宽阔落地窗的办公室。弗雷文用12年的时间,让这家当时已经有400名员工的企业上市。这时,他已经是7个孩子的父亲,在事业的瓶颈期,他的妻子告诉他,你可以重头再来。

    于是他开始了第二次创业,这次,他把公司做到上市,只用了5年。

    时间缩短了7年,除了弗雷文个人资本和经验积累外,他始终强调一个词语——“生态系统”。在这次的中美创客论坛上,“生态环境”的确是中美年轻创业者、研究者和风投口中高频词。

    对中美创新创业大赛的组委会秘书长邹难来说,“生态环境”是每天早晨驶向硅谷的列车里,到处都是西装革履的人打开笔记本,修改着即将向风险投资人展示的幻灯片。

    在芝加哥赛区的初赛中,一个11岁的美国小朋友走上台来,打开手机,展示自己开发的APP(一种安装在手机上的软件),一个面向儿童的社交媒体,更让当时坐在评委席上的邹难咋舌的是,这还只是他众多创业项目之一,他还在YouTube(一个视频网站)上开了儿童科普的频道,经常到芝加哥大学开设讲座。在美国,创新早已“under the skin”(成为深入骨髓的基因)。

    对于如今身份转换,成为青年创业助推者的弗雷文来说,“生态环境”意味着在摩天高楼林立的芝加哥,当他抬头望向那些高级写字楼,那些顶楼之上的绝美风光,曾经被庞然大物的巨型公司们把持着,如今已悄悄易主年轻的创业者。“许多老建筑和这些摩天大楼现在主要的承租人都是创业公司的员工,而且他们的竞争力非常强。”

    这场巨大的革命是慢慢完成的。20年前,当弗雷文决定走上创业这条路,他和哥哥顺流而上,披荆斩棘。如今,这条航道变成了顺流而下,芝加哥城本身也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孵化器。611个创业企业在过去5年里成立,有80%还仍然处在活跃的状态;一个名为“创业银行”的孵化器,市值已经达到了10亿美元的估值……

    这样的生态系统也正在中国悄然形成。

    可可空间创始人魏锋回忆:“1999年的时候,中国民间的风险投资是从中小板开板,一直到2012年,这段投资主要是套利性投资。”此时,真正抛向中小型创新型企业的橄榄枝少之又少。

    2015年3月15号,李克强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里面提出来“双创”。“从绿皮车突然提速到了高铁”,这是很多人对中国创新创业发展的一个比喻。在中国,创新创业从“不务正业”到“全民事业”,似乎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

    美国乔治城大学副校长助理肖水根回国后发现,“一时间,到处都在建重创空间、孵化器、创客空间,到处挂牌子、建房子”。魏锋做过一个统计,2014年年底,中国的孵化器大概有1400家,到现在差不多有4800家到5000家。

    但在很多大学生创业者心里,真正扇动蝴蝶翅膀的,是李克强总理在2015年一个春末的早晨来到中关村创业大街喝掉一杯拿铁。

    台上的四把椅子,有两把是留给了两位“新晋”的创业者。一位是“90后”的创业者、虫洞翻翻的CEO(首席执行官)李春阳,另一位是今年1月刚从英特尔中国研究院院长之位离职,投身自动驾驶领域的驭势科技CEO吴甘沙。这是论坛讨论的一场——“对话创客:中美创新创业趋势”。

    已经有些两鬓染白的吴甘沙和脸上稚气未脱的李春阳“平起平坐”,如果严格按照“入行”时间,吴甘沙还得称李春阳为“前辈”。相同的是,他们都是“创业狗”的状态,每天连轴转地面试、见风险投资人。

    吴甘沙把这一切都归咎于这个时代,巨大的变革带来的范式革命,所有人都踩在一个起跑线上。在这之前他在英特尔顺风顺水,“混得不错”。他曾有两次机会出来创业,但他都没有出来。

    “我是典型的富农心态,革命不彻底。”吴甘沙解释自己之前为何没有创业时,打了个比方,“就像你在机场排队办登机牌,好不容易排到中间靠前了,突然旁边又开了一个窗口,后面的人全跑过去了,你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只能尴尬地等在原地。”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一轮模式创新带来的红利拉低了门槛,让很多年轻人有了入场角逐的机会。

    “创业的小船”咋说翻就翻?

    “在硅谷,我没有看到过一家创业公司在做手机,大家都在研究发射火箭、医疗、VR(虚拟现实)等下一代技术,但在中国,号称最聪明的创业者还在不断做手机。”

    “投资人害怕我是一个一戳就破的泡沫。”在去年9月份,经过了几轮的谈判,当所有的投资准备都做好,山东大学大四学生李春阳并没有拿到投资人签字的支票,反而得到了他抛出的三个问号:“你太能说了,做得怎么样?”“您太年轻能不能抗压?”“互联网+翻译的市场有多大?”

    被投资人放了鸽子的李春阳又花了半年的时间去证明自己,今年年初,他在投资人办公室里用了两个小时为自己赢得了投资,之后又获得了老鹰基金的跟投,一切上了轨道。而这半年时间的“弯路”,他将其归因于去年开始的资本泡沫。

    “太疯狂了”,李春阳见识过各种各样专门研究投资人喜好,夸大自己生意的年轻创业者。创意工场的CEO李开复说,去年在O2O(从线上到线下)和硬件领域,他看到很多创业者都描绘出一个非常巨大的用户量,认为这个用户量能创造巨大的价值,想以此获得很高的估值。

    “说白了,就是忽悠。”跟李开复在伦敦有过一面之缘的李春阳对自己的产品有着足够的信心。但“骗子”多了,诚实的人就需要花费更多的精力去证明自己,在这样的“塔西佗陷阱”中,越来越多的投资人持币观望。

    资本寒冬的到来,对于大学生创业者来说,是一次攸关性命的“冰桶挑战”。

    “很多O2O的创业公司,去年做A轮融资的1000多个项目已经失败了。”海尔集团的轮值总裁周云杰发现,“一方面产能过剩,一方面需求得不到满足”,资本寒冬中,好的项目找不到资本,资本也找不到企业。

    李开复认为,在超高的死亡率下,成为“独角兽”的青年创业企业只有千分之一。

    在中美创客大赛的参赛项目中,中国的年轻创业者的作品大多偏重模式创新,借助线上平台,找到新的盈利点,而美国的项目,多是一些硬核科技、黑科技。

    “在硅谷,我没有看到过一家创业公司在做手机,大家都在研究发射火箭、医疗、VR(虚拟现实)等下一代技术,但在中国,号称最聪明的创业者还在不断做手机。”猎豹移动CEO傅盛对比中美创业者的差别。

    “人家已经在改变世界了,我们还在摆弄手机。”去年,美国特斯拉公司的CEO马斯克成功了发射了一枚火箭,预示廉价航空时代的到来。这刺激了无数的中国创业者。

    搜狗CEO王小川说:“美国绝大多数创业者创业的出发点是去探索、去满足好奇心,寻求创新。这和中国的创业环境截然不同,中国创业者不谈产品的问题、用户体验的改变,而是刚刚完成天使融资,就规划好什么时候完成几轮融资,什么时候IPO(首次公开募股),非常浮躁。”

    创业的大船,舵头已经开始转向了。吴甘沙发现,“O2O、跨境电商这些模式创新的红利越来越少了,风险投资人的思路也转变过来了,他们越来越愿意去投那些所谓的硬科技。”

    在大赛中,有些创业项目因为短期内积累了数量可观的用户而沾沾自喜,评委们兜头就是一盆冷水:“现在一个APP通常寿命只有99天,你这里有没有核心的东西别人做不到?别的团队会不会做出来抢你的利润?你要考虑你的盈利模式和怎么保护你的核心东西。”

    现在的创投圈里流行一个词——“1万个小时定律”,吴甘沙解释说:“你在一个领域建立自己的品牌需要1万个小时,也就是一天做8小时,一年365天,然后做5年,你就能变成这个领域的专家。”对于刚出校门的大学生,这条黄金法则实在是太苛刻了。

    那么,大学生创业的意义在哪里?

    “很多人说大学生创业不靠谱,我也觉得不靠谱,所以创业时,我从没把自己当学生看。”对于创投圈对大学生创业者的质疑,李春阳有些自负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