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风吹过,我们是风中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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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下一间教室》桃夭 著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合上书,看桃夭老师写在文章的最后一句话:

    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每一个人当初从哪里来,似乎又要回到哪里去了,那些飘扬的小种子,又飞散到沙漠的每一个角落了吧,故事似乎又回到了当初:秋天来了,大风吹来,把花种子们高高地扬起来,带到远方……

    读这段话,忽然想起《草房子》,想起桑桑的故事,想起桑桑站在屋顶上,看着油麻地静静流泪的画面。

    在我的眼中,这两个故事有着太多的契合之处:它们都是让人动容的生命叙事;它们都带有纯净的童话信息。小种子教室和油麻地小学都散发着一种生命原初的美好;它们都能读出人性里的悲悯、善良和生活的无奈、不幸的对峙以及抗争;它们都是一颗安静的灵魂用最纯净的文字在讲述……

    但它们在本质上又是完全不同的。一个是文学作品,以回忆的美好锻造出的成长的童话,而另一个则是教育叙事,五个年头的教学经历凝聚成四季,如北方奔涌的河,沉静包容中蕴藏生命之道。

    桃夭老师不是桑桑,多数时候,是一个故事的叙述者。虽然来到罕台镇并非她自主的选择,但当春夏秋冬展开,小种子教室的一切都是她亲手建造的。她是这段叙事的创造者。

    在书中,有这样一段她自己书写的童话:

    遥远的内蒙古,在罕台镇有一所学校,那儿的孩子们可喜欢唱歌了,可喜欢读书了,他们的教室里没有花草,他们的老师说花儿在孩子们的心里,孩子们就是一粒粒种子,他们每一个人都渴望着开出一朵灿烂的巨型花,带给世界一份美好呢……

    其实,回到生活的处境之下,我知道,如果没有桃夭老师的存在,这个故事不会出现。这里会继续冬天的大雪,秋季的狂风,短暂的春天会开出一朵朵、一片片美丽的野花。但这里的很多孩子,会延续父辈们的世界,继续在荒漠里行走。

    小翔、莎沙、苏铁、杏儿……每一个孩子在书中的出场,都是一个重重的鼓点。如果这是一幕电影,我仿佛已经在这压抑、厚重的音乐声中读到了故事主角随后的艰辛。但这并不是电影,而是一场真实的生活。这意味着,不会有蒙太奇的剪辑,不会有瞬间的闪回。只是一天天地走进教室,一天天地在办公室里备课,一天天地回到宿舍……

    书中的开端偶尔可以见到这些艰辛:

    她想烧点水喝,打开水龙头,还是没水。失眠,严重地失眠。几乎每夜只能睡着两三个小时,然后就睁着眼到天亮,大脑中盘旋的全部是教室中的事。偶尔一觉睡四五个小时对于桃夭老师来说简直是节日。

    小种子们无疑真正开出花来了。

    书读到最后,我常常会在小种子们的文字里停滞很久。他们的表达,他们的思考,他们对待事情的态度,已经超越了同龄人应有的高度。而在秋天开始的时候,他们曾经站在多么荒凉的起点上。

    在书中,我们能看出他们经历了怎样的生活。

    他们读诗,从儿歌到现代诗歌再到古诗,再到泰戈尔;他们读书,从最开始的绘本一直往前延伸到《世说新语》《三国志》……阅读量直到每周一百万字;他们写作,假期的写作数量达几万字;他们唱歌,小桥歌会,乐队;他们参与到各种庆典中去,一次次在崇高的氛围中反思自己,锤炼自己。

    桃夭老师做的,其实已经不是一种教学,而是一种教育的生活。她和她的孩子们不是在经历知识的传递,而是回到了人类最早的美好时代,如孔子,如苏格拉底一样,一群人围绕着最伟大的智慧起舞、歌唱。这样的教学,这样的学校里,人的本质意义得以体现。

    我可以列出很多动人的教育细节:

    当家长当着孩子面批评他们的时候——“不管怎样,不要在孩子面前说她有问题……”桃夭老师还是一再地强调,她看着莎大大的怯怯的眼睛,怎么都不相信莎会有什么问题。

    当孩子遭遇学习困难的时候——元月十八日,补课最后一天,老师已带着他们读了近百首儿歌了,故事以每天最少两三个的速度,也已讲了不少了。第二天桃夭老师要回家过年了。

    当孩子家庭遇到事情的时候——桃夭老师心里很矛盾,跟她爸爸说这件事吧,一个老师掺和到学生的家事中不太好,不说吧,看着百灵整天哭哭啼啼,无心学习,她心疼又着急。思量再三,她给百灵的爸爸发了个短信……

    这些都是叙事里最不起眼的。因为没有一个人可以在奉献、在付出中坚持如此艰辛的五年。如果仅有这些,这也许是个故事,而不是一篇真实的教育叙事。

    当桃夭老师站在五年的最后的终点时,她说:每一个孩子都是天使,来考验她,来引领她,来让她体会生命的最高意义。与其说是她带着孩子们穿越这些课程,不如说是孩子们带着她穿越这些课程,让她对自身、对生命都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这五年,桃夭老师成就了江小鱼、杏儿、翠翠、小海……他们也成就了桃夭老师。生命经历了悲与喜的漂流,和一个个生命彼此成就。

    桑桑坐在屋顶,看着秋天的白云,忽然地觉得自己想哭,于是就小声地呜咽起来。

    草房子的开头,桑桑要走了,他不知道油麻地会不会记得他,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永远记住油麻地。

    世界的每个地方,都会被大风吹过。我们,是风中的种子。

    我问桃夭老师,那么累,你怎么写下来这近二十万字的记录。她说,她害怕,怕自己不去记录,这些人、这些事很快消失,没有人会想起。她说,她想记住这些。

    我知道,她走过很多地方,被大风吹过的地方。

    实际上,谁又不是这样呢?我们漂流很久,最终要寻找什么,最终能得到什么?谁又能知道。那传说中的安息之地是否存在,是否真的有一个地方能让我们不再彷徨,不再恐惧呢?

    桃夭老师的故事记录的只是从前。她如今在一个新的地方、新的学校遇上了一群新的孩子。她在记录新的故事。 (作者单位:山东省青岛市青岛实验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