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儿童入园的机会在哪里?

首页 > 教育新闻 > 新闻阅读存档/2012-12-16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当前我国有2.3亿农民工进城务工,跟随他们进城的流动儿童大约有2700万。父母徘徊于农民与工人的身份之间,孩子徘徊于留守与流动之间。“流动”与“留守”这两个身份都是幼儿早期教育覆盖匮乏的群体。新华社记者朱祥 摄

■本报记者 常晶 见习记者 王泱

  “他们是一群被城市遗忘在市场的孩子,他们自由而缺乏规则,皮实却容易受伤,自立但卫生不好,真挚却不擅表达,贫穷却平等拥有教育权利——他们是流动儿童。”这是记者在北京市新街口附近的四环游戏小组看到的一段话。

  城市化在迅猛地推进,城市打工者的孩子教育、安全问题越来越严峻。在北京等一线城市,流动儿童数量已大大超过本地儿童,他们正在遭遇入正规园“难”,入民办园“贵”,入非正规园“乱”的三难状况。

  没钱、没户口、没“七证”

  流动儿童入园遭遇拦路虎

  在北京市石景山区北辛安菜地的棚户区,一间15平方米的房子里,住着高强一家5口人。高强和妻子翁春燕十多年前就从河南老家到北京打工,这十年间他们家一女两儿陆续诞生,房租也逐渐增长,200元、300元……一直到现在的每月600元。“北京市规定的电费是0.5元钱一度,我们是1.5元、1.6元;规定的水费是4元,我们这儿7元。”附近的居民告诉记者。

  在我国,像高强一样进城务工的农民工是个不小的群体。根据2011年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公布的数据显示,当前我国有2.3亿农民工进城务工,跟随他们进城的流动儿童大约有2700万,这个数字相当于北京市常驻人口数。

  高强在北京是工地的临时力工,没活儿的时候他就出去收破烂、捡破烂卖钱。他的大女儿、大儿子满3岁后进入石景山区一所非正规的幼儿园——“同心希望家园儿童中心”。翁春燕说:“当时找幼儿园找了很久,公办的进不去,民办的每月1000多元钱,我们上不起。”贫穷成为流动儿童进入正规民办园最涩滞的困窘。

  “后来院里的大姐带我们找到马姐的同心幼儿园,每月才300元钱,老师教得也好!”翁春燕提到的马姐,是同心希望家园儿童中心的负责人马小朵。事实上,马小朵的幼儿园并没有资质,《国务院关于当前发展学前教育的若干意见》第五条明确指出:“未取得办园许可证和未办理登记注册手续,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举办幼儿园。”

  那为什么家长还放心让孩子来上学呢?采访当天,正碰上幼儿园的家长会,一位姓冷的妈妈向记者讲述了他们的“求园之路”。

  户口是流动儿童获得教育机会的第一道门槛,没有北京户口的冷妈妈一家,要想进北京的正规园就要按幼儿园的规定,准备“七证”——出生证明、独生子女证、家长或监护人暂住证、在京实际住所居住证明、在京务工就业证明、户口所在地出具的在当地无监护条件证明、全家户口簿。“等把幼儿园要的都准备齐全了,还是没有让俺们进”。

  “单就独生子女证一项就把很多农民工家庭拒之门外了。”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公办园园长对记者说。

  没房、没许可、没师资

  非正规园时刻面临被取缔

  在四环游戏小组,孩子们正在边玩边唱《虫儿飞》。这是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张燕和学生2004年创设的机构,它不是幼儿园,但实际上充当着幼儿园的角色。

  记者在这里看到,游戏场地是一个不足1米宽、2米长的院子,民宅中两间作为教室、一间是娃娃家、另外一间用作储物和教师备课。简陋的环境,并不影响四环小组老师、家长和孩子的热情。因为创办者张燕坚持的理念是,“真正的幼儿教育不是用金钱堆出来的,是用智慧创造出来的。真正的幼儿教师也是有智慧的,一张报纸都能玩很多种方法。”

  在四环,担任幼儿园教师的不是具有教师资格证的老师,而是北师大学前教育研究生志愿者当主班老师、家长当配班老师,“家长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家长的影响甚至高于老师”。

  在非正规园眼中,四环小组就像一个乌托邦,因为它不必为生计发愁,不必为师资发愁,依托北京师范大学流动儿童问题研究中心和较高的社会知名度,没人能轻易“动”得了他们。然而真正草根人士办起的幼儿园却面临着更为惨淡的人生和时刻被驱赶的命运。

  “十一国庆前夕,我们又接到石景山区教委下达的通知,要求立刻关门,退学费。房东这几天又通知我房子到今年12月底就不租给我们了。”马小朵边引路边说,七八个坐在巷子口的治安人员冷冷地看着她走过,这之前他们很不客气地驱赶过她很多次了。“7年里,我们搬了4次家了,我实在害怕再搬家了”,马小朵说。

  马小朵,上世纪80年代是中国第一批打工者,事实上她已脱离“北漂”的艰难,落户北京成为有户口的本地人了。可是她无法忘记曾看到的一幕,“猪圈里盖起的篷房,住着200多户外来打工者,家家都有孩子。”于是从2005年开始,她做起了儿童妇女中心,帮助流动儿童获得早期教育、帮助妇女获得科学的育儿理念和健康知识。至今,马小朵的父母难以理解:“好不容易逃出了农民的圈子还往里钻。”

  来到马小朵的幼儿园,记者看到在300余平方米的房屋,并排有3间教室、一间教师办公室、一间储物间和一间儿童休息室。对流动儿童来讲最难得的是,这儿还有60余平方米的操场游戏区,绿色的软垫子上面,有滑梯、木马、转盘。目前全园有大中小3个班幼儿50人,每班配备一名“妈妈教师”(从学生妈妈中挑选并培训,达标的聘请为带班老师),聘请退休的老教师任园长。与记者走访的其他非正规幼儿园相比,同心幼儿园显得规范、宽敞许多。

  安全隐患、小学化倾向、升学没保证

  “黑园”成农民工无奈选择

  事实上,四环小组、同心幼儿园的情况并不能反映出所有非正规园的全貌,之所以非正规园得不到认可,甚至被称作“黑园”,客观上是由于其自身存在的缺陷。

  北京东三旗附近的一所非正规幼儿园,每月收费550元。记者看到,这里的活动场地不足20平方米,玩具木马上的铁柱支架裸露在外面,给教室取暖的炉子安放在活动场的角落里,厕所的气味刺鼻难忍。面对这样的环境,家长说:“安全肯定有点担忧,但是还好了,我们的孩子大一点了,这些都是小问题,不要出现大问题就行。”

  非正规园觉得自己一直面临着深刻的悖论,如果改善办学条件,就要增加收入,而一旦增加了学费,流动人口又负担不起,流动儿童将面临失学,即便是“白”园也变“黑”了。

  在海淀区一所非正规园,记者看到这里有3个班级,每个班不到10平方米的空间里挤着23名幼儿上课,一条长板凳上紧紧地坐着6个孩子。走进大班教室,老师正带着大班孩子复习上节课学习的内容,“竖、横折、横……”孩子用手指比划着,在空中写“蛤蟆”二字。为什么要教这么复杂笔画的字,老师解释说,大班的课程内容是为衔接小学而设置的。

  从墙上的课程表可以看出,孩子们每天上6节课,从拼音、计算、英语,到小逻辑、故事、作业等被排得满满当当,俨然就是小学课堂。“要是不教这些东西,家长肯定不干。”上课的老师说。

  对大部分没有获得备案和许可的“黑园”而言,选择知识灌输方式更能吸引生源和家长认可,老师用教知识的方式不但减轻了工作量更回避了专业素质不达标,家长则以为得到了最需要的考学保障。

  事实上,灌输知识并不能使流动儿童在升小学时手握门票。冷妈妈的儿子“考小学时不会算数没考进去,现在只能到打工子弟小学读书。”教育部等部门早就明确了流入地政府有解决进城务工就业农民子女接受义务教育的责任。

  在低廉的学费、低门槛的准入和近距离的园所位置面前,“黑园”简陋的教室、不合格的师资、不安全的教学环境,对很多农民工家庭来讲,都可以忽略不计,因为这是他们不得不做出的现实选择。读完“黑园”后,读打工子弟小学、打工子弟中学,流动儿童美好的童年和幸福的求学记忆,是否永远印刻着黑色的“打工”二字?现代、文明的城市能否容得下流动儿童的一张书桌?

  【《流动儿童入园问题调查(下)》将在12月23日本版登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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