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老了，洗净了双脚，跟我住到了城里。什么风调雨顺、晴天阴天都与她无关了，尽管这些曾经在她生命中占有重要的分量，但现在却无足轻重了。

  城里有的是林立的高楼，有的是宽阔的水泥大道。坐卧家中，阳光晒不到、雨水淋不着的，天气对我们来说，似乎是很遥远的事。

  在城里，母亲只会说些壮语，听不懂普通话。也许是出于本能，她一天有事没事地看着电视里的天气预报，居然也能听懂哪天刮风、哪天下雨的电视解说。我想，电视里的风风雨雨，也许会在她心里滋养着一片绿油油的庄稼，或者是阳光轻抚着的金黄稻谷。

  但我们一般是不爱看天气预报的。天气预报一般在黄金时段播送，那会儿，武打片、爱情片、战争片，各种精彩大片让人目不暇接。一家人挤在电视机前其乐融融，个个沉迷其中。只有老母亲静静地守候在旁边，跟着我们乐。有时拿些针线活，默默地做着，也不肯离去。待到“咿咿呀呀”的电视剧终于结束，大家打着长长的呵欠，各自洗漱休息去了。母亲却依然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似乎在等着什么。

  后来我知道，她是在等晚间天气预报。

  我们一家三口都是天天出门的：女儿要去上学，我和妻子要去上班，都要走一段不短的路。风吹日晒雨淋，不小心也会碰上一些，但常常出门匆匆，没人在意今天的天气如何，而且，南方的天气常常叫人捉摸不定。有一次，我们仨走到半路，原先晴朗朗的天一下子风雨大作，瓢泼的大雨把我们淋得像落汤鸡。到家后，女儿感冒了几天。母亲很是心疼，把她抚个不停，脸上阴云密布，像是她被淋了一般。

  于是，每每出门，不管母亲手中的活有多忙，总要过来告知我们今天天气如何。好几次，看到我们两手空空的，她便抓起雨伞塞到我们手里。我们有些莫名其妙：没什么雨，带个雨伞多麻烦呀？窗外阳光灿烂，半朵乌云也没有，会不会是母亲看错了？但母亲执意塞着，没办法，只好拿了，挡挡那毒辣辣的阳光也好。

  刚走到半路，不知从哪里飘来的一片乌云，一下子散开了，布满了整个天空。不一会儿，哗哗地下起了大雨，一把温馨的小伞让我们想起了母亲刚才执着的目光。看到我们高高兴兴地回来，身上仅仅沾了些细雨，她那布满皱纹的脸上顿时笑逐颜开。

  其实，我们是母亲的天气，我们的喜怒哀乐就是她心中的阴晴圆缺。

  （作者单位系广西河池市金城江区六圩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