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省怒江傈僳族自治州因怒江贯穿全境而得名，全州92%的人口是少数民族，其中62%的人口为“直过民族”。所谓直过民族，是指从原始社会末期直接过渡到社会主义社会的少数民族。从刀耕火种一步进入到现代文明社会，在几十年的时间完成其他民族几千年走过的文明历程，作为怒江教育人，面对的任务显然异常紧迫和艰辛。3月22日，教育部基础教育二司负责人率队对怒江教育发展情况进行实地调研。一周时间，调研团走访了4个县13个乡镇的20余所学校，对这片土地有了更为深刻的了解。

  3月22日早晨8点，记者跟随调研团从州府所在地六库镇出发，驱车去往独龙江乡。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走，就是一整天。

  狭窄的山路两边，一侧是悬崖峭壁，另一侧就是万丈深渊。每有对向车辆驶来，就得停车会车。司机告诉我们，以前高黎贡山隧道没通的时候，这段不到200公里的山路，开车要一整天。现在隧道通了，可以少花3个小时。就在今年春节期间，还有一辆外地车不慎坠入峡谷。

  似乎要验证山路的艰辛，进山40多分钟后，调研团乘坐的越野车一连串急转弯后，突然拉缸冒烟熄火，全车人惊出一身冷汗。

  但随行的州教育局副局长李佳玲却很淡定：“这都不算事，我们每次出门，随车都会带上铁锹、雨鞋、雨伞、干粮这四件宝，遇上泥石流、滚石就用铁锹开路，万一走不了就着干粮在山上过夜。车子冒烟熄火，是家常便饭。”

  随后，车子终于启动了，驶进了高黎贡山隧道口，此时天空飘起了小雪，遥望远处的山顶，白雪皑皑，寒气逼人。

  从茅草屋起步的开蒙之旅

  调研团的第一站是独龙江乡九年一贯制学校。

  到达独龙江乡的街道，色彩明快、别具特色的独龙族民居令人眼前一亮。

  独龙江乡九年一贯制学校校园洁净整齐，每栋建筑上都有一个醒目的独龙牛牛角标志，这是独龙族的图腾。孩子们就着暮色在操场上打篮球。不时有孩子过来，用汉语主动跟我们问好，侧身让行。

  校长李学梅介绍说，独龙族一年级的孩子，刚进校的时候基本是不懂汉语的，而且也没有什么秩序和规则意识。经过几年的学习，才能变成现在的样子。接下来，李学梅讲的一件事令人忍俊不禁：刚开学的时候，连下了几天几夜的暴雨，操场上到处都是蜗牛。一年级的新生见了兴奋不已，满校园抓蜗牛。等到老师们一个一个把孩子们“逮”回教室，下课铃声已经响了。

  李学梅是2013年8月从贡山县茨开镇民族完小调来的。刚来的时候，她去检查学生宿舍，满地都是鞋子、杯子、书本，一片狼藉；去检查上课情况，教室里经常空堂，教师不见踪影。李学梅哭着打电话给教育局，说要回去。可是，每年12月至翌年5月，独龙江大雪封山，交通中断，想回去路都没有。

  李学梅只好静下心来，开始思考到底该怎么办。她制定了许多制度，但是到了这里，制度没有一条能落地，教师和学生都不理这茬。迷茫之中，李学梅从先把校园弄干净开始，每天带头打扫教室、操场、宿舍，帮孩子们洗手洗脸，用行动告诉大家该如何爱护自己和自己的学校。那时，师生们都叫她“扫地校长”。

  慢慢地，教师们开始回到课堂了；

  慢慢地，孩子们开始知道在课堂上展示自己了……

  2014年6月，李学梅组织全校师生搞了一台“六一”文艺汇演。没有经费，她在校门口摆个募捐箱，募集经费装饰舞台、灯光、地毯，并做了一个大大的背景，为的是“充分让孩子们感受站在舞台上的自信”。这台汇演在县电视台播放，引起轰动。募捐者之一——校门口超市老板都说：没想到在这样的深山，还能看到这么精彩的演出！

  而这个学期的新惊喜是，开学时，全校569名学生，一个不少全部到齐了！

  这些放在城市学校里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对独龙江来说，每一次都是历史的突破。

  要知道，还只是在1953年，独龙江才有第一所小学——孔目小学，改写了独龙江没有学校教育的历史。当时的学校建筑面积仅有200平方米。到1998年，独龙江全乡有了16所学校，在校学生420多人。

  1998年，时任云南省委书记令狐安徒步对独龙江进行了调研。当时，全乡绝大多数校舍都是简陋的茅草屋，房屋四面透风，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触目惊心。令狐安亲眼目睹这些状况后，作出了“全面消灭茅草屋”的指示。历经五载，通过人背马驮搬运校舍建筑材料，到2004年，全乡16个校点的茅草屋全部新建或扩建为全木结构木板房，独龙江校舍建设实现第一次大跨越。

  2009年，时任云南省委副书记李纪恒首次专程到独龙江调研后，省委、省政府决定实施“独龙江整乡推进独龙族整体帮扶工程”，之后李纪恒先后9次到独龙江指导帮扶工作。独龙江教育事业也就此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大好机遇。

  鉴于独龙江乡常住人口仅为4000多人，独龙江乡开始逐步收缩校点，将16个校点撤并为3个，并在原来的中心学校招收初中学生，发展九年一贯制学校，改变了独龙江无初中教育的历史。

  2009年以来，各级各部门投入独龙江乡的教育工程资金达1048万元，是2009年以前全乡教育投入总和的数十倍。如今，独龙江乡有了第一个标准化学生餐厅，有了第一所幼儿园，展现国家实力的马库国门小学今年秋季也即将招生……

  独龙江中小学学生每生每年享受600元生活费财政补贴；贡山县一中、茨开镇中心校对口支援独龙江九年一贯制学校，选派优秀教师赴独龙江援教；独龙江小学入学率达到100%，初中毛入学率达到105.53%，独龙江学生零辍学……可以说，独龙江教育的发育史，就是怒江州教育发展史的生动缩影。

  2000年，实现“普六”；2004年，实现“扫盲”；2005年至2008年，兰坪县、泸水县、贡山县、福贡县先后通过国家“两基”验收；2013年，贡山独龙族怒族自治县通过义务教育发展初步均衡认定；2014年，全州适龄儿童入学率达到99%以上，辍学率控制在2%以下，文盲率控制在5%以下……

  “怒江州从茅草屋开始的开蒙之旅，已然结出了阶段性胜利果实。”州委书记童志云这样形容。

  集中办学托住教育底线

  到达泸水县称杆乡中心学校时，正是上午第三节课上课的时间。记者随意进到几间教室，竟然发现好几个班在实行小组合作教学。问及上课的教师，他们说学校开展高效课堂改革已经好几年了，小组合作学习，孩子们都“很上路”。

  校长领着我们去看学校气势恢宏的学生“大棚餐厅”，挑高十几米的餐厅屋顶是钢制顶棚。校长摸着脑门解释说，这不是真正的餐厅，因为还有一栋教学楼正在建设中，他们把真正的三层楼餐厅用木板分隔成14间教室，暂时供孩子们上课。“明年教学楼建好了，餐厅就能腾出来了。”

  食堂一楼侧面有一排简易厂房样的建筑。校长自豪地介绍，这是他们的猪圈，“每年要出栏500多头猪呢，一天杀两头，孩子们吃的肉全包了！”

  操场上有几个班正在上体育课，当时的气温还略带寒意，但是好多孩子都把外套脱了，只穿着短袖。他们嘿嘿的叫喊声和跑步声，把校园搅得热气腾腾。（下转2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