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莉当“老师”的夙愿终于实现了，在她爷爷七十大寿那天。

  一块废弃的旧火炕面作黑板，三张条凳为课桌，外加三把矮椅，半盒粉笔。客厅一角是教室。

  “学生”三个，表弟扬扬，表妹风风，还有表哥“蓝眼睛”。

  “蓝眼睛”比玲莉大两天，这次是特意随父亲从美国赶来给爷爷祝寿的。

  不知玲莉从哪里弄来一副老花镜，架在鼻翼上，略低着头，给每个人发了一张纸。玲莉的目光从镜片的上方射出，扫视着她的“学生”，俨然一个老学究。

  玲莉拿起半截粉笔，转身在“黑板”上歪歪斜斜写了一行字。

  “老师，小数乘法我已经学过了，你今天能不能教点别的？”风风说。

  “上课发言，不用举手吗？不懂礼貌！伸出手来！”

  风风听话地伸出手来，掌心朝上，“啪、啪、啪”，挨了几板。

  “站教室后面去！”

  玲莉将直往下坠的眼镜往鼻梁上托了托，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风风“嘻嘻”笑着，朝身后看了看，不明白“教室后面”究竟指的是哪儿。

  玲莉指了指墙壁。风风溜着墙根站了过去，很乖巧。

  “蓝眼睛”耸了耸肩膀，有点茫然。

  一向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玲莉，眨眼间完全变了个人，踱着方步，不苟言笑。

  “你看看！这么简单的题也做错，上课为什么不专心听讲？愚蠢！”玲莉拿出红色笔，在扬扬的作业本上“唰唰唰”写下两个字。

  “我专心听了。”扬扬不服气，接过作业本，重新埋头演算。扬扬还没算完，作业本上“嘶嘶”两声，玲莉给了他一把鲜红的大叉，连作业本也差点被划破。

  “要老师讲多少遍你才会？”玲莉完全进入了角色，两只本来就大的眼睛这会儿更大了。“你妈是怎么教你的？笨蛋！”玲莉“唰唰唰”又在他的作业本上写了两个字。

  “我妈妈？我妈妈不就是你姑姑吗？哈哈……”

  “还顶嘴！我明天叫你家长来，看看你父母是怎么教育你的！”

  “可是……可是，你骂了我好几句了！”

  “哼！我骂你怎么啦？我骂你是为你好！”

  听得懂汉语的“蓝眼睛”先是耸了耸肩，然后两手一摊，表示不解。

  风风觉得学生和老师顶牛很有趣，想靠近一点，看得更清楚些，听得更真切些。于是，她向“老师”提出可不可以让她回到座位上去。

  “表姐，”扬扬连忙捂了一下嘴巴，意识到自己把“老师”叫成“表姐”了。“老师，我没算错，是你错了！”

  玲莉取下眼镜，拿起作业本仔细看了看。突然，两朵红云飞上了她的脸颊。她拿起笔来开始演算。不一会儿，她尴尬起来。

  “哈哈……自己错了还说我错了，亏你还是老师！”扬扬占了理，声音高了八度，大有农奴翻身的气势。

  玲莉有点语无伦次了，开始放连珠炮。什么老师又不是神仙啦；什么我说你错了，你马上就擦掉答案，你没大脑啦；什么没主见的人长大了也没出息啦。并且，又拿出红笔来，这一回，“唰唰唰”地写了三个字。

  扬扬被“老师”的气势吓到，急得哭了起来。

  听到哭声，玲莉的母亲与客厅里闲聊的客人连忙赶了过来。母亲从条凳上抓起一张纸，大叫一声“天那”，脚步踉跄几乎晕了过去。只见她要用来誊抄材料的“XX市优秀教师先进事迹”的空白表格上，被玲莉用红笔歪歪斜斜地写上了几个醒目的大字：愚蠢、笨蛋、没出息。

  （作者单位系广东省汕头市潮南区两英镇古溪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