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莫若初相见 ——致我亲爱的启蒙老师

首页 > 教育新闻 > 新闻阅读存档/2015-09-16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 林福泉

  人生似乎总有那么些日子,自觉或不自觉地将自己流放到过往的河流。就像石子入水,泛起涟漪,勾勒出当初的美丽。

  ——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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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该是1979年间的事——那会儿凤阳小岗村的风才微微吹来,“上山下乡”的知青还没走完。村尾老林子的老黄牛依然懒散,只晓得成天斜趴着无聊地嚼舌头。若不是赶巧边上有生产队的晒谷场和一间行将“退役”挪作“学堂”的粮库,恐怕连骑它玩游戏的孩子都不会有。

  “学堂”是我们乡下人对学校的敬称,却是没有入过幼儿园的乡下野孩子最为忌惮的“雷池”——戒尺与教鞭,饿饭与罚站,家长牙缝里蹦出的惩戒样样都不简单。所以拗违者多是被家人挟持进的学堂,哭的哭,闹的闹——唯有我安静得像没事儿一样。

  上课时,二年级的“老油条”假模假样地捧着书读,我却大口地吮吸教室里依然残存的陈谷烂香,酣然入睡。忽然,有只温暖而温柔的手抚住了我蓬乱的头。来不及斜眺的眼光回收,仿佛遇见寺庙礼佛的跪垫或是教堂洗礼的清流,母亲眼里的倔牛居然坐化——我一下子变得老实了。

  一个老师,两块黑板,一间仓库,十来个孩子,凑成的是一所独立的学校。直到现在,自己当老师都20多年了,也没弄明白那个城里来的姑娘是如何将两个年级的语文、数学、音乐、体育、美术等一肩扛下来的!课业安排得妥妥当当,学生学得自由开心。一年级学生上课,二年级学生写作业;二年级学生仓库里画画,一年级学生到晒谷场上玩老鹰捉小鸡。而且村里头读书的孩子们从来都舍不得耽误半会儿,喊一声立马就到。刚学了点普通话,回家便用“官话”拿腔作调;摘片竹叶学着往舌根上一垫,上学路上全是快乐与幸福的味道。

  每每暮色降临,匆匆收拾一番,大姐都会与邻家姐妹约好往老师住下的“知青楼”那边赶。彼时,电影里学来的追踪“敌特”的路术,几乎成为我的隐身法宝。多少回磨蹭在老师屋门外,用耳朵极力剔开老姐们的夹生普通话,音乐般地享受着老师清脆与明丽的声音,沉醉不已。

  后来,也不知道到底脱过多少层皮,用大中午捡来的“桃核”(一种药品)做礼物,我终于撺掇姐姐邀请老师来家里,尝了回乡下人新晒好的小菜干。只是,远远地见老师来了,怯怯打一声招呼,连自己都没听清楚就躲开了!回过头来,却又重新盘算着该用多少桃核或蝉蜕,才能恳请姐姐再恩赐一个与老师约见的机会。

  老师有时也生我们的气,逮着我们就罚站。站归站,还要求我们看书:作文书、故事书、连环画册,泼墨似的画面全是黑白版。渐渐地,玩伴少了,陪站的消失了,而我照例毅然地去看书——坐在老师屋里头看。那是一间精致的闺阁,光是台灯边那一沓花花绿绿的手绢,满屋子渗透的清馨,就让人看了生香,闻了生醉。哪像姐姐房里大杂铺似的堆叠,简直侮辱了“闺房”二字。

  可惜天意弄人!没等把老师屋里的书看完,没等星期五从镇上读书回来,知青楼里的最后一批倦客也踏上了归途。当姐姐蓄着泪将署名“赠好学生×××”的一捆书交到我手里时,我突然哭了,莫名地哭,大声地哭。更决绝的是泪痕未干,噩耗传来——善良、健康的启蒙老师倏然辞世!有说是殉情,也有说是殉道。

  那之后便再也没有去过那栋专物专用的“知青楼”,先前调皮、顽皮、爱耍嘴皮的自己,也换了模样,从此爱上了宅着读书、提笔写书的习惯。

  “无雨的日子,有没有一朵流彩的游云,总走在你眸中,知道吗?那是我易感的心扉,清风里正为你唱着纤柔,婉约的节拍,便是我心曲的波动。”写《天涯恋人》时,痴痴的恋人是她。

  “吃一口狗肉,流一把清泪”,小说《三条半狗》中的饯行宴上,善良柔弱的女知青是她。

  和同道偕游西施故里,从容自在于浣纱溪畔的倩影是她。

  ……

  “给时间一点时间,还自己一个自己”,而今每当有女学生向我咨询报考志愿时,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师范院校吧。女孩子,自然自由,天性天真;做老师,可以秀出三尺天地,美丽一世,多好多美的人生啊!”

  ——老师姓曾,至于名字,我实在没有勇气清楚地说一次。即使只一次,也怕带给相识的人、相知的心,以哀婉的伤害。

  (作者单位系江西省弋阳县朱坑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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