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老师才是好老师?在李长弓笔下,母亲生前的许多故事都是为“好老师”这一形象注脚。本期开始,本报将分三期连载《张老师和她的学生们》,记录一个教师的儿子眼中的好妈妈、好老师。 张老师和她的学生们(上)

首页 > 教育新闻 > 新闻阅读存档/2015-09-30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每年的教师节,我家电话铃一响,十有八九是“张老师节日快乐!”“快乐、快乐,听到你们的声音我就快乐!”妈妈如饮甘泉,尽情地享受着她的学生们年复一年的节日问候。然而星月如昨的今年,这一幕将永难再现,因为,妈妈远行天堂,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了……

  今年2月2日下午1点25分,90岁高龄的母亲安详辞世,走完了她献身教育的一生。

  母亲张太华,又名张厚庄,早年毕业于湖北国立师范学院,后被分配到湖北广济师范学校任教,由此开始了她一生的教书生涯。她先后执教于黄冈中学、黄州中学、鄂城一中、樊口中学等,退休后仍从事武汉地区的教师继续教育,直到1992年移居上海。

  妈妈走了,与她同辈的新中国成立之后第一代教师大都故去。我想在这里说说妈妈和她的学生们的故事,化作一份穿越时空的问候,奉献给妈妈和所有已故的园丁,也算是一个教师的儿子用另一种方式对他们的纪念。

  跨越时空的师生之谊

  我生在古城黄州,长在黄冈中学的校园里,由小及长,妈妈住的地方,是我的家,也是她的学生们的家。没有返乡的可以来搭伙,与家人置气的可以来“避难”,遇到烦恼的可以来倾诉,旅途中转的可以来落脚,甚至考进大学的可以来这里恋爱表白……尤其是寒暑假,有时前一拨接后一拨,门庭若市。尽管家徒四壁,但这里有一扇对学生永远敞开的家门,有一张对学生永不凋谢的慈祥笑脸。

  妈妈爱学生,从我亲见的几件小事中可见一斑:

  一条旧棉裤。1999年,我奉调到北京工作,单位给我临时安排了住所,妈妈专程从上海来京,陪我过单身汉的日子。在北京工作的学生不知怎么得到这个消息,一天,来客敲门而入,问道:“张老师您还认识我吗?”妈妈上下打量了半天,才试探着叫出他的名字。“您还记得我!”学生兴奋地拉住妈妈的手。“记得,记得,只是几十年没见,你头发都白了,不仔细看认不出来,名字和人对不上号了。”师生久别重逢,谈笑间我才知道,来客姓陈,是妈妈40多年前教过的学生。“张老师,我今天带来一件东西”,他边说边拿起随身带来的纸袋,我想这大概是广东人用于走亲访友的“手信”,没想到,他从里面取出的竟是一条旧棉裤。“张老师,您还记得这条棉裤吗?”妈妈摇摇头。“您忘了,这可是您送给我的呀!从小家里穷,我从来都是穿单裤过冬。湖北的冬天很冷,您看我受冻,就把这条棉裤送给我,那是我长到十几岁第一次穿棉裤。穿着它,我上高中、读大学直到参加工作。几十年了,我一直保存着没舍得丢,今天我把它带给您看看,学生永远记得您的恩情……”

  一件旧泳衣。记不清具体是哪一年,一位姓管的女学生,从加拿大回国后专程来看望妈妈,她说:“张老师,当年我学游泳,买不起泳衣,您就把自己的泳衣送给我。我一直穿,移居海外,我带到加拿大,现在还保存着。睹物思人,一看到它,我就想起老师对我的好。”

  一瓶小菜。今年春节过后,已是湖北大学教授的熊剑平专程来深圳悼念妈妈,面对遗像,他双膝跪地,悲痛难抑,哽咽着告诉我:“张老师去世时,我抽不开身为老师送行,非常内疚。老师当年就像妈妈一样,学校食堂伙食差,老师就把装有榨菜肉丝的小瓶塞到我的枕头下面;毕业找工作,老师四处找人给我帮忙;我与爱人的婚恋,老师也十分关心,连我妈都说:你就是张老师的儿子,张老师就是你的妈妈。”

  一条旧棉裤、一件旧泳衣、一瓶小菜,即便在物资匮乏的年代,也不值几何,微不足道;然而用情感的尺度去度量,它却是沉甸甸的师爱标志物,是学生心里一段永不磨灭的师恩记忆。

  教师爱学生,在妈妈看来是天经地义的,是教师最起码的职业素质,也是施教的起点。“不爱学生怎么当教师?”这是她的口头禅,也是她践行了一生的朴素信念。

  华中师范大学教师汤剑英是妈妈20世纪50年代初在广济师范任教时的学生,只比妈妈小几岁,如今已是年过八旬的耄耋老人。而就是这位老人,每逢教师节,必定来电问候妈妈,自有教师节起,一次不落,一年不缺,坚持了近30年。

  2005年,妈妈八十寿辰,好几位在武汉工作的学生相约到上海为她祝寿,弟弟在宾馆开好了房间,学生们却坚决不肯去。他们说,我们是来看望老师的,只想与老师待在一起。白天他们与妈妈围坐谈心,晚上就在客厅打地铺休息,临走还悄悄地在妈妈的衣服兜里塞了一叠钱。塞钱的是谁?至今还是个谜。

  古稀之年的“老学生”陈幼安在公开出版的传记中专章回忆他受教于妈妈的往事,获悉噩耗,赋诗以悼:惊闻噩耗泪淋淋,痛失恩师欲断魂。罔极难酬慈母德,挥毫莫馨学生情。愧来灵前哀跪别,悼诗遥寄赋天吟。

  妈妈“文革”中遭受磨难,中年丧夫,独担艰辛抚养我们兄妹三人,后来两人成为博士,一人成为研究生。妈妈的晚年是幸福的,而这份难得的晚年幸福不全来自儿女,更多的来自她的学生,来自学生们所给予她爱的簇拥和环抱。面对妈妈和她的学生们,时间都去哪儿啦?岁月仿佛失去了削山溶石的魔力,无法冲淡这长盛不衰、历久弥浓的师生情谊。

  如今,我的女儿也接班当教师,走上了大学讲台,父女俩切磋为师之道,我一言以蔽之:学奶奶的样做,照奶奶的路走,准没错!(未完待续)

  

  (作者系深圳市教育局原副局长、教育部艺术教育委员会委员兼副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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