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参加工作的前3年，我是一名纯粹的数学老师，任务就是上好数学课。在那个“以分数论英雄”的年代，我是一名优秀的数学老师，因为我能大幅度提高学生成绩。但是，那时的我并不是学生心中的好老师，因为我眼里只有成绩，习惯于用分数“计算”得失、评价优劣。

    当我以这样的眼光看待学生时，大部分学生的反应是逃避、惧怕。直到有一天当了班主任，我的世界彻底变了。

    每天与学生泡在一起，我看到他们都是独特的个体，也都各有所长。数学经常考不到30分的王营画得一手好漫画，课上经常打盹的潘宇航有一双巧手，小动作不断的赵亮是个折纸大王，喜欢插嘴的刘江鹏是辩论高手……

    这些曾经在数学课上让我头疼的学生原来各怀绝技。我开始重新思考到底什么是学困生。难道只是因为成绩暂时落后，就可以否定他们吗？既然每个学生都是不同的，我为什么用同一种教学方式，用同一个标准衡量学生？我突然发现，教师用某门学科或某几门学科的成绩评判孩子，对他们来说是不公平的，而自己却一直以这种狭隘的眼光看待孩子。想到这些，内心充满了愧疚。

    观念改变后，我思考利用每个学生的特点帮助他们学好数学，数学课堂也因此悄然变化：不再为了分数让学生刷题，而是让学生在广阔的世界中学习数学，到体育场感受1公顷的大小，走进超市了解商品的价格，旅行中学会规划、记账，银行里认识利息，商场里了解折扣，在剪纸中掌握对称的知识……令人欣喜的是，原来不爱做作业的孩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了作业，每天都盼望可以再做这样的作业。他们总会给我惊喜，而我也成了他们崇拜的偶像。

    一个毕业班的家长曾给我留言：郑老师，你最大的成功是让孩子爱上数学。这是对我最高的褒奖，我知道，这一切的改变皆因自己真正看到了每个学生的存在。

    对我而言，是班主任这个身份引领我读懂每一个孩子。在当班主任之前，我看到字迹潦草的作业，会认为这是学生学习态度不端正。当了班主任后，我开始从更深层面了解学生字迹潦草背后的原因。

    有一段时间，张丽丽的字迹很潦草，我通过家访了解到她妈妈这段时间处于创业艰难阶段，每天都很忙碌，心情也很烦躁，而这种烦躁的情绪影响了她，所以那段时间张丽丽的表现很浮躁，字迹也变得潦草。

    改变孩子需要父母先改变。我多次与家长沟通，让他们认识到孩子是家长的影子，家长才是问题的源头，改变孩子要从改变自己开始。丽丽妈妈表示一定会和孩子好好谈谈，让孩子安心。大约一个月后，张丽丽的数学成绩上了一个台阶，字迹也越来越工整。一天在路上碰到张丽丽父母，他们告诉我，公司已经正常运转，孩子也越来越懂事。

    李红果的字写得不能再小了，语文老师经常因为她的字而生气，但始终拿她没办法。不仅如此，若仔细观察，她总是驼着背，怯怯地看着周围。那天，我无意中听到李红果很小的时候父亲因突发大火而去世，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她总是怯怯的，眼神充满恐惧，还有那总是写不大的字。我开始走近她，创造更多的机会让她参与集体活动，并在同学和母亲面前多夸赞她。

    渐渐地，李红果看我的眼神变了，不再是怯生生的样子，课堂表现也自信了许多。一年后的某一天，我突然发现那个特有的小字已经再也见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潇洒、清秀的字迹。那个曾经怯怯的李红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长成了乐观、开朗的女孩。而一个个孩子的成长和改变，也加深了我对教师、对班主任身份的理解和接纳：教师最终要带给学生的是对美好生活的期盼和向往。面对学生，有些爱是无法用分数“计算”的。

    （作者单位系上海赫德双语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