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吴梅村才情最盛的时候，时值明末清初，边关烽烟四起。他笔头蘸满苍凉，写下一首《圆圆曲》，数百年来一直被人吟唱不衰。透过忧伤的笔触，人们依稀看见一个王朝坍塌时簌簌坠落的瓦片，瓦片砸落在一个绝色女子陈圆圆的身上，她柔弱的肩头背负了一个王朝破灭沉沦的罪责，变成了一地红颜祸水。

    陈圆圆本名邢沅，出身于货郎之家，幼居苏州桃花坞，因家贫被父母寄养在姨夫陈氏家中，故改姓陈。陈圆圆冰雪聪明，惊艳乡里，一些色彩斑斓的念头在姨夫心里挥之不去。等陈圆圆在绣榻上一觉醒来，她已经被卖到烟花巷陌。从此，她开始日复一日的浅斟低唱、曼妙起舞，留给她的是旧窗残梦和遍地忧伤。陈圆圆曾经与明末四公子之一的冒辟疆缔结鸳盟，然而公子后来杳无音讯，她只好独自迎风落泪。

    江南是一片风花雪月，是士大夫寻芳觅艳的去处，陈圆圆的赫赫艳名覆盖了秦淮河上所有的脂粉香腻。国丈田弘遇六十花甲时慕名而来，他循着琴声看到了陈圆圆——在逼仄的阁楼里，陈圆圆一袭素裙，似云出岫，人艳如花。于是，陈圆圆又被送到皇亲国戚手中。

    一辆马车颤颤悠悠地碾起一路风尘。陈圆圆抵达京师后，万千滋味在心里纷至沓来。她衣袖上还飘拂着秦淮的袅袅香味，但这里已看不到江南的温柔，自己就像被冷风吹落的一片枯叶，随风飘零。田弘遇贵为皇妃的女儿已经香消玉殒，国丈恩宠渐衰，府上冷清了许多。几番权衡之后，他邀请声望日隆的吴三桂来府上做客。

    酒过三巡，在丝竹管弦拨弄的袅袅轻音中，陈圆圆轻移莲步，款款走到吴三桂面前翩翩起舞。一场欢宴离散后，吴三桂将陈圆圆娶进府中。没有繁缛的婚嫁仪式，没有庄重的迎娶礼节，但陈圆圆已经觉得自己不再是随波漂流的浮萍了。

    然而，大明王朝已失去王者气象，纵有万道雄关，也难以抵挡八方来敌。强虏铁骑尚在关外枕戈待旦，李闯王就以排山倒海之势兵临城下。方寸大乱的崇祯皇帝以一袭白绫结束了200多年的朱明王朝，陈圆圆也成了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被大将刘宗敏霸占劫掠而去。

    吴三桂手提长槊，站在烽燧之上犹豫难决。父亲被软禁，家产被劫掠一空，这都没有让他下定决心。当他得知爱妾陈圆圆被李闯王手下所霸占时，一团怒火顿时燃烧起来，仰天长叹道：“大丈夫不能保一女子，何面目见人耶？”随后，吴三桂开关延兵——旌旗猎猎，颦鼓声声，十万铁骑扬起的漫漫黄尘遮天蔽日。

    大顺王朝在历史的烟云中昙花一现，在南国佳丽的嫣然一笑里訇然坍塌，“鼎湖当日弃人间，破敌收京下玉关”，吴三桂被清廷封为平西王，陈圆圆也随之进入云南。然而，如花美眷终究抵不过似水流年，曾经的红颜佳人花容日衰，又被正妻不容，陈圆圆心灰意冷出家为尼。在木鱼声中，一缕缕青丝悠悠落地，从此伴随她的是晨钟暮鼓。

    所有的风流与传说都付与一场烟雨，唯有《圆圆曲》还被人们悠悠吟唱，绵绵不绝。

    （作者单位系甘肃省兰州市第三十四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