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暄琐话一夜征人尽望乡
故乡,对于征战在外的男儿来说,是寄托,是牵挂,是难以割舍的情怀。
早在《诗经》年代就有了征战思乡的言说:“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还记得离开故乡的时候,家乡还是杨柳依依的时节;现在回来了,家乡却是大雪纷飞。今昔的变化使得暂时离开的意味更加浓厚——我们常说物是人非,而大多数的时候,都是物非人也非了。
所以,常年在外的人们总是牵挂着故乡。故乡变了吗?故乡的人还好吗?这样的牵挂里也许是充满希望的,也许更是一种惶恐和担忧。归期未有期,归时可如昔?
边疆苦寒,荒漠、孤山、冷月、怨笛……这是战士的生活,刚猛而寂寥,阔达而孤寒。这一件件事物打动着边疆的战士,也打动着大唐的诗人,在他们的笔下,边塞成了一种别样的生活,思乡有了别样的表达。
李益就是这样的人,他是“大历十才子”之一,是中唐边塞诗人的代表,他的作品不乏壮词,但又偏于感伤。他描写边塞战士的生活,思乡的悲怨让他的诗异于盛唐,明快之中总有些无可奈何的忧愁。
就像这首《夜上受降城闻笛》:
回乐烽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
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刚一看题目,就有些悲凉了。
雪,不再是《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中“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美丽畅快,一句“沙似雪”就让人想到狂风呼号的天气里飞沙走石的恐怖,恐怖中还带有凉丝丝、冷冰冰的感觉,而这样的情形又偏偏是在晚上。霜,《诗经》里也有霜,“蒹葭苍苍,白露为霜”,那是朦朦胧胧的追求,是一种求之不得的感叹。在诗人的不断感叹中,直到李白的“疑是地上霜”,都赋予了它浓浓的乡思。而这霜,却不知是月亮洒下的光,还是人心中的凉?
光是这眼前的景就足以让将士断了肝肠,而偏偏就在这时,又响起了芦管的声音。芦管就是用芦苇做的笛子,这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芦笛使乡思的情绪更浓烈了。芦笛吹奏的最有名的就是《折杨柳》的曲子,而杨柳又是离别时挽留的象征,在边塞诗中,芦笛的分量是不亚于杨柳的。
这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夜晚,对于将士来说,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习惯了这样的思念;这是一个特殊的夜晚,这样的夜晚,这样的一群将士,因为李益,因为唐诗,被千古流传。直到现在,当人们读到那句“一夜征人尽望乡”的时候,都会涌起一丝无法言说的伤感。
望故乡,何时才能回故乡?
也许,那一夜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这样静静地想着——光想着,就足够凄凉了。
也许,那一夜也没有月光、没有芦管,月光和芦管都深深藏在了人们的心里,在每一个四海漂泊的夜里,被人们时时想起,被人们不断回忆。
(作者单位系上海师范大学附属外国语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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