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桃李芳菲已尽，虽绿意盎然，但可供点缀的花儿毕竟已经不多了。除了有“月月红”之称的月季，最惹眼的恐怕就要算这兀自怒放的石榴花了。

    石榴花的花型和香气都很特别，独有其照人光彩，直令无数文人雅士为之倾倒。李白曰“珊瑚映绿水，未足比光辉”，李贺曰“石榴花发满溪津，溪女洗花染白云”，元稹曰“寥落山榴深映叶，红霞浅带碧霄云”，杜安世曰“石榴美艳，一撮红绡比”。而在情诗圣手李商隐眼里，石榴花本身就是风姿绰绰的美少女：“榴枝婀娜榴实繁，榴膜轻明榴子鲜。可羡瑶池碧桃树，碧桃红颊一千年。”

    唯其如此，石榴常被人们用来与爱情和相思关联。卓文君道：“五月石榴红似火，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武则天道：“看朱成碧思纷纷……开箱验取石榴裙。”苏轼道：“石榴半吐红巾蹙。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花开一季，情浓此时。

    石榴花从不高调，但承春启夏，秋后饱满自知。有人替它感到不值，还为它打抱不平。柳宗元眼前身形憔悴，只道种花人不解，替石榴花感到惋惜，不知它在为谁盛开：“芳根闭颜色，徂岁为谁荣？”孔绍安也替石榴惋惜，觉得它错过了春天：“只为来时晚，花开不及春。”苏舜钦则已经觉察到了浓浓的夏意：“别院深深夏簟清，石榴开遍透帘明。”然而，石榴花是超脱的，无论世人如何评说，它都不会错过节气。《幽兰操》里说得好：“不采而佩，于兰何伤？”兰之若此，石榴又何尝不是呢？

    石榴花是随和的，它从不挑剔土壤，甚至也不挑剔国度。石榴被称作“地球美丽的衣裳”，颇受各地人民喜爱。它的花蕾还是一味中药，能治疗鼻出血、中耳炎、牙疼等症状。它还是西班牙、利比亚等国的国花。我国的西安、新乡、合肥、嘉兴等许多城市，也奉它为市花。2011年，西安“世界园艺博览会”的会徽和吉祥物，灵感就来自石榴花。吉祥物名为“长安花”，自然源于“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更给孟郊这千古名句赋予了全新注解。憨态可掬的“石榴娃”，预示着人、城市、自然的和谐共生，值得我们记取和拥有。

    我的老家也有几棵石榴树，祖辈种的，长得很高，不甚粗壮。但对石榴成熟的守望，却足够让我巴巴地从夏天等到秋天，从童年等到少年。那年回乡，在街边买了几个大石榴，颗粒饱满、色泽诱人。谁知一问之下，方知来自四川攀枝花。从此得知，本地石榴是长不了这么大个的。倒也不失望，只是觉得惊奇和豁然开朗。而今，校园里也绽放着几枝，装点了这暖意融融的暮春初夏。

    这是一株优雅的花，含翠欲滴；这是一株温暖的花，令人向往；这是一株圣洁的花，清新脱俗。

    石榴，不怨东风，亦不怨夏虫，开口含笑，直到中秋月明。多少人倾慕它果实的甘美香甜，却常常忘记其花朵也有别样的娇艳。不喜不悲、不嗔不怨，一如宋人刘铉为石榴留下的永久纪念：

    垂杨影里残红。甚匆匆。只有榴花、全不怨东风。暮雨急。晓鸦湿。绿玲珑。比似茜裙初染、一般同。

    （作者单位系河南省郑州市二七区郑州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