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看随想

    本文选自夸美纽斯《大教学论》的第十九章。在本文中，他提出一个问题，为什么大多数人在求学时没有涉猎艺术和科学的全部领域，甚至都没有入门呢？他认为最重要的原因是缺少目标和系统。我们过于割裂地将人类的智慧学识分割成一块一块，数学就是数学，阅读就是阅读，没有形成联合，也没有将艺术和科学当作一种整体的部分去教授。还有教师随意更换教学方式，甚至教师的变换都会给学生造成混乱。夸美纽斯这本书写于1632年，但他说的问题似乎并没有显著改善。今天我们读一读《大教学论》，会对当下教育有更清醒的认识。（杨赢）

    一 “但是这些设计太麻烦，而且有点大而无当”，许多读者会在这里这样说：“彻底地教导一门学科就得有多少教师，多少图书，费多少劳力啊！”我的答复是：无疑地是这样的，除非我们的劳作缩短，这件工作是不容易的；因为我们这宗艺术本来是和我们的心灵所要征服的宇宙一般长久、一般广阔、一般深远的。但是谁不知道冗长和困难的事情可以缩短呢？谁不知道织工能把成千上万的线条用最快的速度，织成形形色色的布匹呢？谁不知道磨工最容易研磨成千上万的谷粒，并且能够极准确地把谷糠和谷粉分开，一点不感困难呢？人人知道，工程师能够用较小的机器举起巨大的重物，一点没有麻烦，人人又都知道一件一盎司重的东西，如果放在距离横杆支点较远的地方，就能抵得住好些磅数。

    所以，我们知道，伟大的成就常常只是一个技巧问题，而不是一个力量问题。难道唯独学者就不知道怎样熟练地处理他们的事务吗？羞耻心一定可以迫使我们跟其他职业中的创造精神去较个胜负，去找出一种补救学校迄今所受的困难的方法。

    二 我们在发现疾病和疾病的根源以前，不可能找出医治疾病的方法。如此阻碍学校的努力，妨碍学校的成功，以致大多数人在整个求学期间竟没有涉猎科学与艺术的全部领域，其中有些人甚至根本没有入门，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三 产生这种情形的原因无疑是：第一，没有一定的路标作为学生每年、每月或每天所应达到的目标，并且完全缺乏系统。

    四 第二，没有指出确实可以达到这些目标的途径。

    五 第三，天生应当联合的事物没有联合，反而分开了。比如我们教小学生阅读，但是几个月之后才教他们写字。在拉丁语学校里面，让孩子们花上好几年去学字，一点也不顾到字义，以致他们的童年完全被文法学习占去了，一切哲理兴趣都留给了以后。同样，我们只准学生学，从来不准他们教，虽则这些事情（读与写，字句与事物，学与教）全都应该联合起来，像赛跑一样，脚的上提和脚的再度下放是相连的，又如会话，听话和答话是相关联的，又如打球，掷球和接球是相连的。

    六 第四，我们很少把艺术和科学当作一种百科全书式的整体的部分去教过，而是零星地去对付。这就是它们为什么在学生的眼里看来竟像一堆木头或木柴，很不容易看出其中的确实关系和连锁的原因。结果是某些学生领会了这件事实，另一些学生领会了另一件事实，但是谁也没有受到一种真正彻底和周全的教育。

    七 第五，我们用了许多不同的方法。每个学校，甚至每个教师都用一种不同的方法。尤其糟糕的是，教师爱在教这一门学科或语言时用这种方法，在教另一门学科或语言时又用另一种方法，最糟糕的是，甚至在教同一门学科时他们也改变他们的方法，以致弄得学生很难知道自己是被希望用什么方法去学习的。这就是许多的耽误和学生之所以疲惫不堪，甚至连新的学科都常常不想尝试的原因。

    八 第六，我们还不知道有一种可以用来同时教导全班学生的方法；我们所教的只是个别的学生。教师对大群的学生用这种办法当然是不可能的。在学生方面，假如每人都得继续预备他的工作，直至轮到自己为止，他们也一定会觉得非常厌倦，感到极端烦腻。

    九 第七，假如教师有几个，这又是一个混乱的源泉；因为每一小时的学科都不一样。至于教师不同和书本不同一样，令人分心，那就更不必说了。

    十 最后，在学校里面和在学校外面学生对于所读的书本都有绝对的自由，教师对于他们的书本的选择完全不给予任何帮助。因为人人怀抱一种观念，以为多读书就可以多得进步的机会，其实这种纷纭的情形只能令人分心而已，没有别的。所以，很少有人精通全部学科，原是不足为奇的。所可怪的，乃在有人竟能在这种迷宫中找出他的道路——事实上只有天资最高的人才能做到这一点。

    十一 所以，将来，这类阻碍和延误都必须避开，我们必须直接奔向我们的目标，一切当前无用的事全都可以置之不理。有一句谚语说得好：“小办法够用的时候就不必用大办法。”

    十二 我们可以选择太阳来模仿，因为它给自然的作为提供了一个显著的例证。太阳的工作是很辛苦的，差不多是没有限度的（就是把它的光线散布到全世界，为种类无限的一切元素、矿物、植物和动物供给光亮、温暖、生命和力量），但是它对它们全是平等的，并且年年能以最可惊羡的方式循环实践它的责任。

    十三 因此，我们要参照上述学校管理的需要，去考究太阳活动的种种原则。

    1. 太阳并不单独对付任何单个的事物、动物或树木；而且同时把光亮和温暖给予整个世界。

    2. 它用同一光线把光亮给予万物；它用同样蒸发与凝结的步骤把水分覆盖万物；它使同一的风吹在万物身上；它用同样的温暖与寒冷使万物发生运动。

    3. 它使春夏秋冬同时在一切地方出现。由于它的媒介，树木就变绿，开花，结果（虽则其中有些比其余的早）。它总是保持同样的秩序；日与日相似，年与年相似。它总是用同样的方法在一件事物身上起作用。

    5. 它从事物的基本形状去产生事物，不从别的来源去产生。

    6. 一切应该联合的事物，它都把它们联合产生；木材和它的树皮与树心联合产生，花儿和它的树叶联合产生，果实和它的果皮与叶柄联合产生。

    7. 它使一切事物经过一定的阶段去发展，使一个阶段能为下一阶段铺平道路，每一阶段都自然而然地跟随上一阶段。

    8. 最后，凡是没有用处的东西，它都不使它存在，万一偶然产生出来了，它就把它毁掉。

    （选自夸美纽斯《大教学论》，傅任敢译，教育科学出版社2014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