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里有一种“羊酒”，这种酒主要以羊肉入料，窖藏发酵。

    古人认为羊寓意着吉祥，所以羊酒在古代很流行，常被用于婚聘、贺岁、赐赏等活动。比如宋公明攻打祝家庄，到李应庄上打探虚实，就带了羊酒等礼物亲自上门求见。包括《三国演义》里，曹操官渡之战大破袁绍，刘备想偷袭许昌，结果被曹操回过神来击败，狼狈逃到汉江，百姓就以羊酒奉上。古代投降时也要牵羊担酒，比如宋江征讨方腊，军马到秀州后，段恺便牵羊担酒迎接宋江入城。

    古代老百姓家里也养羊。比如《水浒传》里，吴用想让阮氏兄弟参加“智取生辰纲”行动，去石碣村打探他们的生活状况。阮氏兄弟说梁山泊原是自己的衣饭碗，后被强人所占也不敢告官，因为“但一声下乡村来，倒先把好百姓家养的猪羊鸡鹅尽都吃了”。

    至于《水浒传》里的莽汉李逵，虽然动不动就切牛肉来吃，但他最爱吃的可能还是羊肉。李逵元夜闹了东京，跟燕青取小路回梁山，来到四柳村的狄家庄，李逵冒充罗真人徒弟捉鬼，让狄太公准备了一猪一羊祭祀神将。猪羊煮得熟了，李逵喝了一轮酒，然后拔出腰间大斧切肉吃了个饱。更早些时候，李逵在江州琵琶亭酒馆跟着宋江和戴宗喝酒吃肉，宋江见李逵能吃，便想叫酒保切二斤大块牛肉来。酒保回复：“小人这只卖羊肉，却没牛肉，要肥羊尽有。”李逵听了顿时发飙，认为酒保瞧不起自己。

    很明显，在《水浒传》里，牛肉便宜，而羊肉相对来说高档一些。在封建时代，牛是重要劳动力，官府鼓励百姓多养牛，而且禁止私自宰牛。背地里宰牛吃肉的现象虽然不少，但往往被视为道德败坏的行为，牛肉价格自然走低。羊肉则多从辽和西夏进口——比如石秀初次登场时在蓟州，自我介绍说：“因随叔父来外乡贩卖羊马，不想叔父半途亡故，消折了本钱还乡不得，流落在此蓟州卖柴度日。”蓟州靠近辽国，想来石秀起初做的是从辽国进口羊肉的买卖。

    宋朝的统治阶级喜欢羊肉，羊肉的价格也就走高了。宋代赵令畤在《侯鲭录》里记载过一个“换羊书”的故事：苏轼有个叫韩宗儒的朋友，很喜欢吃羊肉却没钱买。于是，韩宗儒不断给苏轼写信，每回收到苏轼的回信便拿去向当时的武官姚麟换羊肉，每次能换十几斤。可以想象，当琵琶亭大酒店的酒保听宋江说要牛肉的时候，心里肯定有些好笑：我们可是正规的老字号大酒店，当然以卖羊肉为主，哪里会卖牛肉？

    宋朝的羊肉高档，这在《水浒传》其他情节中也有体现。

    史进和少华山的三位头领朱武、杨春、陈达往来，备礼物回奉，其中拣了肥羊煮了三个，将大盒子盛了，委两个庄客送去。史进和朱武等人在中秋夜聚餐饮酒，也宰了一腔大羊，轮流把盏，割羊劝酒。

    鲁智深打死了郑屠，逃到雁门县，遇上金老汉父女，金老汉条件有限，买来的是鲜鱼、嫩鸡等食品招待鲁智深，后来见了赵员外，赵员外赶紧杀羊置酒相待。大闹五台山之后，鲁智深去东京大相国寺看菜园子，与众泼皮打成一片，每日被请吃请喝，后来他还席时也杀了一腔羊，大碗斟酒，大块切肉。

    林教头刺配沧州，途经柴进庄上，庄客一开始托出一盘肉、一盘饼等食物礼品。柴进见了便急眼：“村夫不知高下！教头到此，如何恁地轻意。”随即叫庄客杀羊，要用羊肉来招待林教头这位贵宾。后来宋江来到庄上，柴进也是杀羊宰猪管待。

    晁盖等人初上梁山，朱贵在酒店里也杀羊管待众好汉。上了山寨，王伦也“宰了两头黄牛、十个羊、五个猪”来招待。武松景阳冈打虎，众多猎户牵着羊、挑着酒伺候。后来醉打孔亮，误打误撞遇见宋江，来到了孔太公庄上，也是杀羊宰猪，安排筵宴。

    像这样的情节还有不少，通篇看下来，《水浒传》里的隆重场合基本都少不了羊肉。宋代人爱吃羊肉，其他记载中也有体现。比如《东京梦华录》里记载的曲院街的街北有薛家羊饭、熟羊肉铺等，州桥夜市有旋煎羊、批切羊头、乳炊羊、羊脚子等小吃，市场上还有杀猪羊作坊，每人担猪羊及车子上市，动即百数。《东京梦华录》的诸色杂卖里也有羊肉，六月巷陌杂卖里还有羊肉小馒头，这种馒头与《水浒传》里的馒头一样，其实是有馅的包子。可见，在京城的正规市场上，大家都是正经地卖羊肉，公然卖牛肉的现象很少见。

    有些学者认为，羊肉的流行从宋元时期一直延续到明朝初期，也就是施耐庵所生活的时期，直到明朝中后期猪肉才反超羊肉成为主流肉类。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提到“猪，天下畜之”，所以生活在明朝中后期的吴承恩，他笔下的天蓬元帅便错投了猪胎。

    （作者单位系江西省赣州市南康区第十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