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湖南省保靖县城出发，向西南方向挺进，车过卧当村已到湖南边界了。再往前走一程，就是重庆的地盘。川河界下毛沟学区的电棚小学，就在这个“鸡鸣两省”的地方。

    为了山里孩子，39岁的苗族教师梁先进来到这里，以一个“孩子王”的身份播撒着大山的希望。

    最美丽的转身

    2018年春开学在即，电棚小学唯一聘请的退休老教师身体“老毛病”又犯了，无法坚撑下去的他，只好无奈地放下教鞭。

    学校的顶梁柱塌了，孩子们读书的指望几乎破灭。手上17个还流着鼻涕的娃娃，突然间面临无教师上课的难堪。

    “没老师，学堂要停办，娃娃们到外面求爹爹、拜奶奶‘找’学堂读书，就像无头的苍蝇到处乱窜。”家长急了，害怕学堂再像前些年那样“停摆”。

    为解家长的燃眉之急，村书记刘再友和心急如焚的家长赶忙跑到毛沟学区，强烈要求学区派一个正式老师到电棚去教书。

    听到这个消息，吕洞山区村小学堂教师梁先进心里有些沉重。“村小不能成‘甩货’，我可以顶上去……”一毕业就到村小工作的梁先进，闪电般作出决定。于是，一份饱含深情的申请递到了学区负责人的面前。

    面对电棚小学多年缺师资的“老大难”问题，学区负责人最终“优中选优”，成全了梁先进的想法。就这样，梁先进接过了电棚小学的“接力棒”，扛起了电棚小学沉甸甸的担子。

    电棚是镇里最偏远的地方，素有“毛沟西伯利亚”之称，前几年刚从隔壁野竹坪镇撤并过来。因为这里地方偏僻、交通闭塞，从前外面人一般不敢进去。

    “当时，有很多老师劝我别去，都说村小苦，村小累，学堂又远，现在在中心完小安安逸逸的，何必去受那份苦？”梁先进把同事的话当作“耳边风”。

    “到哪里都是为学生服务，村里学生没老师上课那种痛我最懂。只要学生有需要，就应该全力以赴。”2018年春季一开学，梁先进就上路了。

    当车子到校门口停下的那一刻，夹道欢迎的村民不约而同地围了上来。掌声、欢笑声、鞭炮声，响成一片。老百姓“五星级”的接待，让梁先进泪流满面。最高兴的是村书记，他连着说：“这下学堂有希望了，娃娃有搞头了。”

    一个“转身”，从“米箩箩”跳到了“糠箩箩”。其实，梁先进的选择挺难的。难就难在了村小工作难做，校长、老师、厨师、保育员、保安等许多要职重职都要一肩挑。上课围着讲台转，下课围着灶台转，工作变得辛苦、烦琐了。

    更糟心的是，梁先进的这一“转身”，家里的事更加顾不上了。2015年，梁先进的父亲患上肺癌，直至去世，梁先进都很少到床头尽孝。“父亲怕打扰我工作，每次都是独自一个人去医院。有时，病床上的父亲还电话里提醒我，要把学生教好，莫误人子弟。”想到这些，梁先进总是流下愧疚的泪水。

    梁先进的母亲身体也不好，一到变天受凉就喘气。去年不小心摔了一跤，走不了路，一直在老家休养。梁先进的爱人到镇上开了一个小卖部，看管店铺离不得人，梁先进没伸一回手，哪怕出门进货也是爱人自己跳上跳下。今年，爱人怀上了二孩，预产期就在9月，每月产检都是爱人独来独往去县城。暑假里，爱人时常含泪问他能否调回来照顾她。梁先进难为情地说：“那地方差，没人肯去，学生等着我呢。”爱人见他放不下电棚的孩子，只好默默地流泪。

    秋季开学，梁先进又一如既往地来到了电棚。只不过，为了照顾好“两头”，他早出晚归，靠一辆破烂电动车风雨无阻地穿梭在家校那条简易的山道上。

    好在家人如今对他有足够的理解，让梁先进对村小工作游刃有余，走起路来“浑身是胆”。

    最走心的课堂

    “老大，你认得几个字了？二狗，你会算几个题目了？”电棚的家长把娃娃学习盯得很紧。

    到电棚，几个年级都要教，教学任务很重。为了不让家长失望，梁先进的课堂从没打过“马虎眼”。

    刚进电棚的头个月，梁先进在组织学生课堂学习时效果不好。一年级上课，二年级和学前班“凉”到另一边的教室里；二年级上课，一年级、学前班又被搁到一边。到一室，想几边，教师在教室间奔忙，课堂在班级间切换。这样按年级、分教室上课，虽然学生间少了课堂的相互干扰，但是课堂纪律难以维持，学习任务难以完成。

    “学前班孩子年龄小，课堂纪律太差；二年级学生有学习基础，能够利用学习工具开展自学；一年级学生主要是做好启蒙阶段的拼音和简单的计算，增强学习能力……”梁先进陷入了沉思。

    为了扭转课堂局面，梁先进大胆实施课堂教学改革，把三个年级学生集中到一间教室里，黑板分成两半，左边一年级、右边二年级，中间一条线隔开，采用导学案展开教学。上课时，先给二年级学生发导学案，大概20分钟时间让他们做。然后组织一年级学生和学前班的孩子学习新课程，培养他们课堂基本常规。等一年级知识教完，给一年级布置作业，给学前班孩子布置一点简单的手工。这样，一年级学生有事做了，学前班的孩子也安静了，然后他再去检查二年级的导学案……

    就这样，孩子的学习不仅没有落下，反而节节高升，回回考试都是学区前两名，家长的朋友圈里开始“疯传”他的教学成绩，圈里圈外竖起了大拇指。

    在教学中，梁先进不搞一天从早到晚关到教室里读死书、写作业，他经常根据天气情况，把课堂搬到竹林里、山坡上，让学生在大自然里走走看看。数竹子根数目、认树叶颜色、尝野果味道、看蚂蚁搬家，大自然成了梁先进的“活教材”，梁先进的课堂是欢快的。他还经常会教孩子踢踢足球，打打羽毛球，画一下画，唱一唱歌……

    课堂外，梁先进注重学生学习习惯的培养。学生早上进校后就要进教室晨读。晨读时，他把一二年级分开，各到一间教室，让他们轮流带读，琅琅的书声在大山里回荡。“早上一来，学生都晓得进教室读书了，没人到处乱跑了。”村民称赞梁先进管得好。

    在管理学生方面，梁先进还制定了读书奖励制度，开展阅读比赛，学生在争大红花、抢五角星、要小贴贴活动中爱上阅读。

    过去，电棚的学生没有戴红领巾的习惯、升国旗的规矩，学校不像学校的样子，学生不像学生的样子。一到电棚小学，梁先进就准备好20多条红领巾，一人一条发到学生手里，要求学生每天佩戴红领巾上学。每周还要组织庄严的升旗仪式，他给孩子讲红领巾的故事、国旗的含义，教国歌、唱队歌……慢慢地，学生的精神面貌出来了。

    生活中，梁先进从最基本的规矩做起。放学时，站队集合，排队出校；就餐时，洗手洗碗、排队打饭。“这些学生有礼貌了，‘晓得哈数’了……”进校村民如此夸道。

    最温暖的爱心

    由老电棚、老高坡、老寨坡三个村合成的电棚村是个移民大村，当地老百姓基本上都是依靠外出打工过日子。由于“管不到边”，加上玩心太重，留守的娃娃都处于一种“失控”和“遥控”状态。

    针对留守孩子难管难教的难题，梁先进爬陡坡、攀山岭，一寨一寨地走访，一户一户地面谈。进进出出间，学生在家的状态、管理存在的问题他眼下一览无余。梁先进再把自己到一线收集上来的信息进行汇总，通过“热线直拨”+“视频聊天”两种方法与家长交流心得，尽最大努力帮孩子“扶上路”。

    不走不知道，一走吓一跳。

    第一次家访，梁先进就收集到一串串沉甸甸的数据：全校17个学生，有16个是精准扶贫户、12个单亲留守家庭。4个学生路途遥远，要翻山越岭才能到校；有2个学生上学得沿着水库边沿走，路途非常危险。

    掌握了这些“危险信号”，梁先进马上作出“快速反应”： 冬天下雪，他不放心山上路远的学生，主动接送他们到半山腰，直到遇见家长；春夏之际，他又把心思放到山脚电内、电外孩子身上，主动护送沿水库边边上学的孩子。雨雪天气，孩子的衣裤鞋袜弄湿了，梁先进还会生一炉旺火，让他们烤暖身子。

    徐家组二年级学生小月（化名），母亲去世后，全由父亲一个人操持家务。搞养殖的父亲早出晚归上山放羊，晚上9点多才回家，小月经常吃不上饭就睡着了。梁先进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就把孩子的晚饭和作业辅导都管了。再后来，从别处转回来的10多个学生都得到了梁先进这样或那样的关照。

    山里孩子都没上幼儿园，少了学前的“准备”，很多孩子根本没有读书习惯。为了激发孩子读书的兴趣，梁先进刚到电棚小学第二周就开始了家访工作，为每个学生购买了两幅拼音字母表，贴在学生家大门口和堂屋的板壁上，让学生在家能随时看、随时读。就是这份别出心裁的“见面礼”感动了无数家长。

    今年疫情期间，梁先进通过微信和电话过问学生情况，指导学生学习，没让一个学生掉队。

    梁先进的身体不算硬实。肾结石、咽喉炎、胃炎、鼻炎等疾病几乎拖垮了这个铁打的汉子，但校园安全、教育教学、营养午餐等这些工作压在了他单薄的肩上，他任劳任怨，无怨无悔。

    下到电棚的三年里，在这块教育贫瘠的土地上，梁先进收获了学生太多太多的信任，赢得了家长太多太多的赞誉，湖南省“实事助学基金杰出教师奖”、湘西州“君天同心烛光奖”、 保靖县“优秀班主任”等太多太多的荣誉都落到了他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