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口述史穷尽一生探寻贝壳里的世界

首页 > 教育新闻 > 教育新闻阅读/2020-12-16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从做师范生开始就喜爱并关注心理学,后来做了教师、校长,更是潜心于儿童学习心理的研究,从教60年从未间断。小学教师也可以成为学者,张兴华就是这样的研究者、探索者、建构者。他是数学特级教师,同时善于带团队,通过带徒和参与课题研究的方式,让一些优秀教师“坯子”成长为特级教师,在各自领域大有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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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在江海之滨,常常有这样的场景:每每潮水退去,人们追逐着浪花,尽情地奔跑、嬉戏。在浪花亲吻过的沙滩上,散落着无数的贝壳。儿童学习心理宛若浩瀚大海,我只是海滩上散步的孩子,无意间拾起海浪冲上沙滩的一片贝壳。从此我便知道,此生我将是大海的孩子,在这片广阔无垠的海域,探寻儿童学习心理的秘密。

    我要成为一名好老师

    记得儿时在乡镇小学读书,一次学校里来了一群年轻人,他们来自南通师范学校——张謇创办的全国第一所师范学校,这些新教师讲着一口标准动听的普通话。那时学校里年轻教师特别少,他们的出现让我眼前为之一亮。青春的身影,扎实的功底,广博的知识,教学的风采……渐渐地,我对他们产生了仰慕之情,憧憬着将来要像他们那样做教师。

    1957年,我初中毕业。正值国家经济紧缩,所有技校不招生,几乎所有应届毕业生都涌向了师范学校。面对空前激烈的竞争,我硬是跨进了南通师范学校的大门,确定了人生目标,将来当一名人民教师。怀着敬畏之情,每每漫步校园,我总是念及张謇先生的“坚苦自立,忠实不欺”的谆谆诫语。

    记得在南通师范学校读书时,教育学、心理学是最不受同学青睐甚至感到头疼的功课。可是从第二年开始,我却对心理学情有所钟,原因是新任心理学课程的曹祖清老师讲得好,常常把抽象的心理学概念讲得生动有趣,比如“我们第一次见面以后,在脑子里就有了你我(这就是表象)”“同是3分米的线段,横着看比竖着看会比较长些(这是视觉错觉)”……渐渐地,我对心理学点点滴滴的直接兴趣积淀为稳定的间接兴趣。我认真学习这门功课,获得了心理学系统的基础知识。

    毕业前的实习阶段,或许是老师觉察出我身上的教学素养吧,就选我在实习学校上了一堂实习汇报课,课文是《乌鸦喝水》。教学过程中,我设计了一幅乌鸦喝水的情境图,帮助学生对照着理解课文。后来的总结会上,老师还评了我上的课,说我顺应了儿童具体形象思维的特点,用图画情境帮助学生理解课文,效果很好。当时,我除了受到鼓舞外,还第一次知道了“儿童心理”的问题,知道了教学要顺应儿童心理特点才能成功。

    我隐隐觉得,“儿童心理”太重要了,儿童要有怎样的心理特点?教学如何顺应……带着这些问题,我一方面设法买来《儿童心理学》《教育心理学》读,一方面在我的语文、数学课堂里观察儿童、关注儿童的学习表现,希望找出一些儿童的心理特点来。我还在教育杂志中捕捉顺应儿童心理的教学经验来学习、运用。随后,我也小试牛刀在自己的语文、数学教学中去“顺应”、适合儿童心理的教学。

    也许是因为我已开始了适合儿童心理的教学,还有勤奋实践、教学实践品质较好等原因,工作不出5年,我的教学就小有气候,经常在区里、县里上公开课和观摩课。

    与时间赛跑做到科学育人

    正当我踌躇满志继续成长时,却与“文革”不期而遇,我被一路赶到了村小。尽管外面口号喊得震天响,我照常给孩子在户外、在田间“上课”,讲人生道理,编织美丽童话,畅游数学乐园,放声纵情歌唱……只要能够让我教书,与孩子待在一起,足够了。

    晚上,我总结自己的教学经验,甚至不知天高地厚地想写“小学阅读教学法”“小学数学教学法”。虽然没能写成,但我在大海里已经捡起了最初的“贝壳”。

    “文革”结束后,我拼命学习、实践、思索、写作,在全区又上起了公开课……1981年,我在40岁时被调入县实验小学,这一切来得太不容易。

    人到中年,我憋足劲儿开始了第二次启航。我暗下决心,一定要把逝去的青春追回来。于是,我与时间展开赛跑。从那时起,我给自己设置了一个近乎苛刻的生活节奏——每晚不到12点不就寝。

    多少次从暮霭遍地到旭日临窗,我徜徉在书海之中,摘录的资料卡片足有300万字。也正是从那时起,这种习惯一直让我受益至今。

    跋涉的过程,也是发现的过程。教学操作层面上的细节逐渐进入我的视野,成为我的思考对象,促使我在教学研究中不断进步。

    初期,我主要关注教学环节、教学手段的优化。如我在教学《面积和面积单位》一课时,学生对平方厘米这一面积单位有所掌握后,我让学生开始度量一些图形和真实邮票的面积,又不露声色地要他们度量课桌的面积。学生感觉很麻烦时认知平衡被打破,想要找大一点的面积单位,于是我们自然地找到了平方分米、平方米。所有问题均依靠学生自己的力量予以解决。究其本质,关键在于始终制造认知冲突,并充分利用这种冲突把它转化为持续高涨的内驱力和心智活动。

    我想,灵动的教学不应只是“告诉”,而应追求对儿童经验与思维的唤醒和激活,这样有效的学习才能发生。

    唯有儿童的思维不可替代

    1984年,我被评为江苏省特级教师,学术眼界提高到一个新高度。

    同年秋天,我应邀参加了江苏省小学数学教学研讨会。会上,专家对我国学科教学心理学现状的分析令我怦然心动。确实,优秀教师的教学实践之所以富有成效,无不是成功运用心理学原理进行实践的结果。作为一线教师,更需要心理学的滋养与指引。

    为了使研究从开始就获得必要的理论支撑,我开始学习奥苏伯尔的《教育心理学》,朱智贤的《儿童心理学》,邵瑞珍的《教育心理学——学与教的原理》……这一本本著作凝聚的理论源泉,为我随后的研究打下了基础。

    我依托课题使研究走向深入。从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开始,围绕小学数学教学心理学这一专题,我展开了多角度、多侧面的实验与研究,诸如“有意义学习与小学数学教学”“小学数学教学培养学生思维品质的实验”“提高小学数学课堂教学效率的实验研究”……一项项课题丰富和深刻了我的数学教学理论与实践。

    不久,一份份课题研究成果、报告见诸报端。在小学数学教学心理学这片处女地上,开始留下了我们播种、耕耘的印痕。从此我一发而不可收,“把好思维活动的门户”“儿童的智慧在手指上”“为迁移而教”“把新知之舟停泊在旧知‘锚桩’”……这些原本纯理论的观点渐渐走出一般心理学的轨道。

    在我看来,唯有儿童的思维是不可替代的。数学课堂中最关键的就是引发儿童思考。好的数学教学,要舍得让儿童在思考中“浪费”时间。我们的教学直面认知冲突甚至常常在儿童没有什么疑问的状态中,激起认知矛盾,催生认知结构的顺应或同化,以实现真正的数学理解。

    这些心血结晶凝聚成《儿童学习心理与小学数学教学》著作。1994年,《儿童学习心理与小学数学教学》的专题讲座在中国教育电视台得以连播。

    与青年理想者同行

    当然,更令我感到欣慰的是,一群有着相同追求的年轻人跟随我进行数十年实践探索,以儿童的学习心理为支点,行走于小学数学教学的天地间。

    当初在我的“小学数学教学心理学”研究团队中的青年教师华应龙、徐斌、朱玉如、蔡宏圣、王庆念、施银燕、张齐华、贲友林、许卫兵、朱洁芬……如今都已经迅速成长起来,并成为当下我国小学数学教学的新生代人物。

    许多人好奇,这些名师出自于同一个师傅,秘籍何在?

    其实,在我国上千万中小学教师中,不缺乏名师,也不缺乏能成为名师的优秀“坯子”,我认为缺乏的是对他们的发现和激励。20世纪90年代,我就发现了一批特别优秀的教师,有人说我挑人特别“毒”,能一眼看出教师的潜质。坦率地说,我确实有些研究。

    如今颇有影响力的华应龙,是从江苏省海安县墩头镇乡村走出来的,但他志存高远,努力进取。早在1988年,他就在海安县青年教师课堂教学比赛中拔得头筹,并代表海安县参加了南通市数学优质课大赛。

    当时华应龙上的是“两步计算应用题”,虽然带有海安墩头口音的普通话让人听得有点吃力,但我看他上课很有定力、很自信。每个环节、每个教学举措都有清醒的目的,而且善于启发学生思考。当时我就觉得他是块好料子。在做总结性评课时,我对华应龙的课点赞:“我看得出你的每个教学环节的目标意识很强。”没想到这句话竟成为他后来备课、上课的座右铭。

    看来,发现、激励唤醒了教师的价值观,可以释放出惊人的能量,这对优秀教师成长乃至成为名师多么重要。

    后来,华应龙经常来市里参加教研活动,我们的交往也多了。我发现他悟性很高,书读得也多,很会思考,是一位素养全面的优秀教师。1994年,我把他收为第一批课题组成员。

    每一个名师背后都有故事,蔡宏圣讲到与我之间的故事时说:“那次与张老师的相遇及以后的交往,点燃了一个青年教师追求职业生命高度的热情,唤醒了一个青年教师向往教育创造的潜能,敞亮了一个青年教师追求专业成长的视界,激发了一个青年教师不断挑战自我的动力。难道还有比点燃、唤醒、敞亮、激励更高境界的带教吗?”如果硬要说培养的话,大概就是从源头上的培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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