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推荐 |〔英〕维特根斯坦语言的幻象

首页 > 教育新闻 > 教育新闻阅读/2021-04-28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随看随想

    本文是英国哲学家维特根斯坦的《哲学研究》的节选,维特根斯坦是英国语言分析哲学家,他的名言是“对那些我们无法言说的,我们应该保持沉默”。本书虽名《哲学研究》,但大体思考的是语言哲学问题,维特根斯坦对理想的语言进行了反思,“把语词从形而上学的用法重新带回到日常用法”,我们如何使用语言,界定着我们对世界的理解。阿多尼斯说“语言既揭示也遮蔽”,拉康说“语言是对人和物的杀戮”,理解语言的局限和边界,有益于我们更好地使用语言和理解这个世界。(杨赢)

    91 我们的语言形式于是却似乎有一种最终分析那样的东西,从而一个表达式就有唯一一种充分解析的形式。即,我们习用的表达形式似乎就本质而言是尚未分析的。似乎有某种东西藏在其中,需要加以揭示。做到了这点,表达就充分澄清了,我们的任务就解决了。也可以这样说:把我们的表达弄得更加精确,就可以消除一些误解;现在我们却好像在追求一种特定的状态,完全精确的状态;似乎这就是我们进行探索的真正目的。

    92 这表现在对语言、句子、思想的本质的追问中。若说我们的探索也试图理解语言的本质——它的功能、它的结构——那这却不是那些追问的着眼点。因为这些追问就本质所看到的,并不是已经敞亮的、经过整理就可以综观的东西;而是某种表层下面的东西。某种内部的东西,某种我们得透过事情来看才看得见的东西,某种得由分析挖掘出来的东西。

    “本质对我们隐藏着”:这是我们的问题现在所取的形式。我们问:“什么是语言?”“什么是句子?”对于这些问题要给予一劳永逸、独立于任何未来经验的答案。

    94 句子,好奇特的东西!这里已含有把全体表达形式拔高的倾向;在句子符号和事实之间假定纯粹中介者的倾向;甚至要纯化拔高符号本身的倾向。因为,我们的表达形式把我们送上了猎取奇兽的道路,多方多面地妨碍了我们看清句子符号是在和寻常的东西打交道。

    95 思想一定是某种与众不同的东西。我们说、我们意谓:事情如此这般;而我们这时却不可能让我们所意谓的东西停留在实际发生的事情上;我们意谓的是:这样的事情是如此这般的。但这个悖论(它却具有自明之事的形式)也可以这样表达:我们能思想事情与实际发生的情况不同。

    96 其他幻觉从四面八方接到我们所讲的这个特殊幻觉上。于是在我们看来,思想、语言似乎是世界的独特的对应物,世界的图画。句子、语言、思想、世界,这些概念前后排成一列,每一个都和另一个相等。(但这些词现在是用来干什么的呢?应用它们的语言游戏阙如。)

    97 我们有一种幻觉,好像我们的探索中特殊的、深刻的、对我们而言具有本质性的东西,在于试图抓住语言的无可与之相比的本质,那也就是句子、语词、推理、真理、经验等等概念之间的秩序。这种秩序是——可以说——超级概念之间的超级秩序。其实,只要“语言”、“经验”、“世界”这些词有用处,它们的用处一定像“桌子”、“灯”、“门”这些词一样卑微。

    103 在我们的思想里,理想稳如磐石。你无法脱离理想;你终必返回理想。也根本没有理想之外;外边没有氧气——这都是从哪儿来的?这想法像我们鼻子上架的一副眼镜,我们要看,就要透过它看。我们简直从未想到过把这副眼镜摘掉。

    104 人们把属于表述方式的东西加到事物头上。两者可能加以比较,这给了我们深刻的印象,于是我们以为这种比较的可能性就是对最一般的事况的感知。

    106 在这里很难保持清醒,看到我们必须耽留在我们日常思考的事情上,而不要误以为我们好像必须描述至精至极的东西;于是又觉得用我们的手段远不够描述它们。我们觉得仿佛要我们用手指来修补一片撕破的蜘蛛网。

    107 愈细致地考查实际语言,它同我们的要求之间的冲突就愈尖锐。(逻辑的水晶般的纯粹原不是我得出的结果;而是对我的要求。)这种冲突变得不可容忍;这个要求面临落空的危险。——我们踏上了光滑的冰面,没有摩擦,因此在某种意义上条件是理想的,但我们也正因此无法前行。我们要前行;所以我们需要摩擦。回到粗糙的地面上来吧!

    110 “语言(或思想)是种独一无二的东西”——这已证明是由语法的欺幻产生出来的一种迷信(不是错误!)而这种迷信的狂热又反过来落向这些幻觉、这些问题。

    115 一幅图画囚禁了我们。我们逃不脱它,因为它在我们的语言之中,而语言似乎不断向我们重复它。

    116 当哲学家使用一个语词——“知”、“在”、“对象”、“我”、“句子”、“名称”——并试图抓住事情的本质时,我们必须不断问自己:这个语词在语言里——语言是语词的家——实际上是这么用的吗?

    我们把语词从形而上学的用法重新带回到日常用法。

    117 你对我说:“你懂得这句话吧?那好——那我就是在你所熟悉的那个含义上使用它的。”仿佛含义是一种氛围,语词无论被用到哪里,都随身携带着这种氛围。

    例如,你说“这个在这儿”这句话对你有意义(你同时指着面前的一件东西),这时你应当问问自己:事实上你是在哪些特定情况下用到这句话的。那这句话就在这些情况下有意义。

    在焦点上,我就一定会抓住事情的本质。

    119 哲学的成果是揭示出这样那样的十足的胡话,揭示我们的理解撞上了语言的界限撞出的肿块。这些肿块让我们认识到揭示工作的价值。

    (选自维特根斯坦《哲学研究》,陈嘉映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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