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芳:从黑暗重新走向光明
26岁被诊断为视网膜色素变性,36岁完全失明,刘芳的眼睛从光明渐渐走进了无边的黑暗。然而,视力越来越差,课却越讲越精彩,学生的成绩也越来越好,失明的刘芳成为三尺讲台上一道美丽的光,照亮了学生,也救赎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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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给我一天的光明,那就太奢侈了!我一定喜极而泣,任由眼泪模糊了这个久别的世界和那些久别的人。
我要去上一节课,一节看得见所有孩子表情和小动作的课。我不责怪他们,我会拿着语文书,在黑板上端正写上:“每一朵花都应该在属于他的季节里努力绽放。”
……
这篇短文叫《假如给我一天光明》,作者是一位盲人女教师。
她叫刘芳,任教于贵州省贵阳市白云三中。整整14年,尽管没能再拥有一天光明,但她还是活出了前所未有的光彩,用一颗热忱的心照亮了身边无数人。
黑暗来临,却从未放弃奔跑
工作4年后,语文教学逐渐形成自己的特色,跟相爱的人结婚了,8个月大的儿子长了两颗门牙……1997年,刘芳26岁,多彩的人生刚刚开始,但医生的一个诊断,让她如坠深渊。
她被确诊为视网膜色素变性,发病率只有百万分之一,这是一种进行性、退行性病变,视野会一天比一天变窄,视线一年比一年模糊,“不久的将来,你将是一个盲人”。
那段时间,刘芳整夜睡不着觉,未知的恐惧一波又一波向她袭来。她在心里一遍遍地问自己:“当老师是从小的梦想,经过千辛万苦,梦想实现了,怎能再把它丢掉?”
刘芳出生于教育世家,外公、叔公、母亲、三姨等都当过教师,外公因为教书育人享有颇高威望,以至于在他去世多年之后,外婆仍被村民尊称为“先生娘子”。那时候,家人对于教师职业的那份投入和执着,深深吸引着年幼的刘芳,“我小学五年级时就下定决心,将来要当一名老师”。1993年,从贵阳师专中文系毕业的刘芳,被分配到贵阳市白云三中,如愿以偿成为一名初中语文教师。
“梦想成真了,光明却渐行渐远,学生还会信任我吗?家长会同意一个盲人当孩子的老师吗?”就连学校领导也建议刘芳办理病退安心休养……放弃三尺讲台,远比失明更痛苦,刘芳坚定地回答,“我的眼睛瞎了,但心是亮的,我不会影响学生的成绩”。
但是,一个盲人要想留在讲台上,无疑要付出超出常人千百倍的努力。
为了教好书,刘芳把初中三年语文教材的文言文全部背了下来,重点、难点也一一记牢,把几大本厚厚的讲义全都装在了心里。
上课看不清学生的动作、神态和表情,刘芳走到学生中间,握握他们的手,拍拍他们的脑袋,无法四目相对,那就彼此心连心。
最难办的作文批改,刘芳就让学生朗读,她与全班学生一起即时点评,听说读写多种训练同时进行,这比单向的教师批阅效果好太多了。
多少年过去了,黑板上那些歪歪斜斜、重重叠叠的板书,作文课上的欢声笑语、泪水涟涟,成为刘芳一届届学生最难忘的记忆,他们把这些场景称为“青春里最美的画面”。
视力越来越差,课却越讲越精彩,学生的成绩也越来越好。白云三中是一所农村中学,当时的学生大多来自农村,进校时语文和数学成绩加起来经常不过三四十分,刘芳所带班级的成绩不仅没有退步,反而出了两个语文单科中考第一名,至今在白云三中无人超越。
那些年,刘芳一直坚持当班主任。她所带的班级大多是学校的“问题班”,但她认为这些学生只是遇到了成长的烦恼,要包容他们的成长,允许他们走一些“弯路”。
刘芳当好班主任的不二法门就是“爱”,她用爱的力量帮助学生平稳度过叛逆的青春期,用爱去感染学生,而学生也用最深沉的爱回报刘芳——她所带的班级卫生最干净,纪律最好,成绩也最棒。
“老师看不见,我们要照顾她,不能让人觉得我们班脏……”回忆起那些懂事的学生,泪水从刘芳的脸庞滑落下来,她大声笑着说“值了”……
“蒙上你的眼睛,尝试一下我的生活和学习吧”
2007年,哪怕贴得再近,课本上硕大的“语文”两个字也看不见了,刘芳彻底失明了。
“新的语文教学篇目改了,眼睛看不见,始终会影响教学。”2008年,刘芳主动向学校提出申请,转型担任心理辅导教师,至今一直坚持为学生的心灵“引路”。
从最初的“芳芳聊天室”到“心理咨询室”,再到“刘芳工作室”“贵州省乡村名师工作室”,不管名称怎么变,刘芳的办公室始终堆满了档案袋,她笑称那是学生留给她的幸福。
原来,刚入学的新生如果愿意,刘芳会给他们每人建立一个“成长记录袋”,由学生自己设计档案袋封面,可以把自己的心里话写成纸条塞进去,“把心里话和困惑都装进去,他们就放下了,自然就变好了”。
因为看不见,学生普遍对刘芳没有心理防备,都喜欢走进心理咨询室,敞开心扉,把不愿意告诉别人的“秘密”向刘芳倾诉。
八年级(2)班学生张开凤说,考试不好或有心事的时候,她就会去找刘芳聊天。
这些年,与张开凤一样走进心理咨询室的学生还有几百名,他们的身份各不相同——留守儿童、流动人口的孩子、单亲家庭的孩子、学困生,各有各的难题,但刘芳都以最大的耐心和包容陪伴这些学生健康成长。
对于这些走进心理咨询室的学生,刘芳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我都能快乐生活、学习和工作,你们的这点小困难怕什么呢。来,蒙上你的眼睛,尝试一下我的生活和学习吧!”
对于刘芳给出的正面引导,学生有着自己的理解和思考,“刘老师什么都看不见了,却仍然热爱生活,学学刘老师吧”。
14年来,刘芳每个学期还要在学校做50个以上微型讲座,以“人际关系”“爱的教育”“青春期自我保护”等为主题,对学生进行心理辅导,为他们的成长护航。
就这样,留守儿童、问题学生、学困生、调皮“魔王”在刘芳的循循善诱、耐心开导下,学会了思考如何闯过难关,并用行动开辟自己的成长之路。
为了配合学校的文化建设和德育工作,刘芳还把学校多年不用的广播站建了起来,亲自培养播音员,校园之声影响了一批批学生。她还培养了一群诗歌朗诵爱好者,经常带着他们参加校内外的比赛,获得不少荣誉。
如今,学校里没有人不熟悉刘芳,她不仅是学生心中的朋友、良师,还是值得信赖的“刘妈妈”。每逢刘芳讲座,学生就用鼓掌、尖叫和拍桌子表示欢迎,“要让‘刘妈妈’听到我们的爱”。
把我的故事讲给你听
采访时,刘芳向记者坦露心迹:最害怕自己越教越不像老师,成为学校的累赘。
刘芳认为,好老师的标准除了公认的要有爱心与专业知识外,还有“两个人”可以作为参考:一是你所欣赏的身边那位同事;二是当你成为父母之后,你愿意将孩子托付给他的那位老师。
而在学生袁凤梅心中,当老师就应该像刘芳那样。当年,袁凤梅即将中考,父亲因病去世,母亲改嫁他乡。刘芳对她倾注了特别的关爱,袁凤梅把这份关爱记在心上。她以优异成绩升入重点高中后,又高分考入北京师范大学。
后来,袁凤梅毕业回到贵州,也当了一名教师。在一次考试中,她把刘芳的事迹当成了一道题目的标准答案。
爱的力量,在越来越多像袁凤梅这样的学生身上延续。有一年,刘芳到一所学校做了3个多小时的演讲,结果那个学期期末语文考试,全校80%的学生作文写的都是刘芳。
这些年,刘芳最愿意走进师范类院校,帮助师范生了解乡村教师,并鼓励他们未来到乡村从教。
“作为农村教师,我把自己和学生的故事讲给未来的教师听,让他们有当老师的冲动和激情,甚至成为一种梦想,这是我能起到的最大作用。”刘芳说道。
好老师的接力棒,正在刘芳的身边传递。大学生张娅了解到刘芳的故事后,毕业时毅然选择白云三中,要像刘芳一样在岗位上贡献力量。
因为热爱,失明的刘芳不仅没有成为累赘,反而成为大家心中的宝贝,成为三尺讲台上一束美丽的光。
“有了信仰,我的眼里不再有黑暗”
小学时,第一批成为少先队员;初中时,第一批加入共青团;大学时,却未能如愿入党,成为刘芳的一大遗憾。
工作后,从老一辈革命家到身边的优秀共产党员,他们都成为刘芳人生的坐标。上海一位85岁老人终于在60年后一圆入党梦的感人故事,更让刘芳期待自己的念想也能成为现实。
2012年6月8日,刘芳正式宣誓加入中国共产党。那一刻,她激动得流下泪水,“有了信仰,我的眼里不再有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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