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中里下河水乡，水墨画般的菱塘随意散落在清亮的小河边，秋风扬起，水面上不时飘来鲜嫩菱角的清香。

  菱塘内结得最多的是四角的羊角青、麻雀菱，也有大个儿的两角风菱、红艳艳的水红菱，还有不长角的和尚菱、老瘦尖角的野菱。两角风菱又叫老乌菱，乌黑锃亮，如水牛的犄角，耐贮藏。野菱刺尖，但肉质坚厚，一俟入口，如嚼热栗，顿觉清心可口中，朵颐生香。

  常见采菱女子蹲在木船上，轻轻地拎起一簇菱叶，水灵灵的菱角已如刀枪附在青绿色的叶下，弯弯的角，带着湿润水汽。熟透的菱角，咬开，红壳白肉，溢满清凉的脆甜，糅合着河水清妙味的菱汁在嘴中肆无忌惮地弥漫，味蕾立时陷入一片鲜美的沼泽中。

  采好的菱角，放进水桶里，漂一漂，颠两下，青嫩的便浮出水面，沉下去的是老菱。老菱角煮熟啖食，或去皮跟排骨之类一起烧制，味道尤佳。浮出水面的嫩菱，去壳生吃，像荸荠，嫩如雪梨，脆似香藕，满嘴生津。

  菱角性味甘凉，生食清暑解热，除烦止渴，熟食益气健脾。《随息居饮食谱》中说：“菱熟者甘平，充饥代谷。亦可澄粉，补气厚肠胃。”《齐民要术》说：“菱能养神强志，除百病，益精气。”清代李渔说：“葱、蒜、韭菜是蔬菜中气味较重的，而水菱的味道是淡淡的。”水菱如灵秀的村姑，内心富饶而干净。

  菱角吃法很多，生吃，熟吃，剥米吃，熬粥吃，皆可。常见的吃法是清水煮红菱。菱米加木耳香菇炖骨头汤，其味鲜美异常，喝之补秋燥，若加进枸杞或百合同炖则更妙。旺火烧煮，汤沸，洁白的菱米上下翻滚，小排骨在汤中沉浮、挣扎。盛上一碗，撒上葱花或芫荽，舀一勺入口，不忍卒筷。

  菱米烧野鸭更是家常宴席的压轴菜。家庭巧妇们先把新剥的菱米洗净待用，绿头野鸭去毛洗净切块，佐以花椒、桂皮，入锅炒煸，加入菱米翻炒，倒点料酒调味，旺火烧煮，起锅喷香。搛一块咀嚼，糯软爽口，一股乡野气息和田园风味在唇齿间迅速铺散开来。

  芋头上市时，嫩芋头子、菱米子、盐卤豆腐同烩烧汤，那味道直叫一个鲜。若是掺进一捧青皮沼虾，更是锦上添花。开锅，撒些青蒜花，芋头子粉糯滑爽，红菱米脆嫩滑软，豆腐起孔轻滑，时蔬的清香，浓秋的清凉，一齐袭来，令人恬然惬意。

  也有巧手们把菱角剥米晒干，然后磨成菱粉，随吃随取，十分方便。熬粥时适时放一把菱米粉于锅中，熬出来的粥，像青花瓷涂了一层釉彩。年老者泡一把馓子，和上菱米粉，加一小勺白糖以沸水冲调，口感香甜细润，是别具风味的甜羹点心。

  而今，家乡的溱湖菱角吸引了大批游客前来采摘。溱湖老菱，炒、烧、炖、煮、焖、煨等无一不可。生活的压力和烦恼在天光云影中释放，劳顿的肢体在青山绿水中休憩，委顿的味蕾在鲜嫩水蔬中激活，这何尝不是一桩美事？

  （作者单位系江苏省泰州市朱庄中心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