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同事总是抱怨学生写字姿势不正确、字迹不端正；翻看毕业班的语文试卷，钢笔字看得上眼的没几个。在班里，我没少强调书写，有时候着急了，忍不住训斥道：“你们不会慢慢写吗？”学生一个个低着头，很无助。只有一个学生小声说：“作业好多，写慢了，来不及完成。”是啊，明明一个很简单的现象，我却忘了想一想“为什么”。

  而关于学生的坐姿，我仔细观察发现，过窄的双人课桌，如果严格要求学生坐姿标准，必然会使一个学生无法端坐。为此，我向学校建议：如果要求学生写字姿势端正，需要提供标准课桌。如此反思一两件事情后，我发现，教师常常挂在嘴边的学生问题，其实很大程度上并不是学生的问题。

  然而，教师的问题，哪怕小小的疏忽，都不能让他人来弥补，尤其是学生——这是我的课代表告诉我的。

  记得一次上课，我匆忙之间忘了带语文教材。我下意识地安排课代表去拿，课代表却仿佛没听见。我觉察到了异样，问道：“不愿意？”课代表点了点头说：“老师，这是你自己的问题，应该自己解决。”我一愣，随即答道：“对，对。”此后，我总会在课前检查一下，担心落下什么，以免产生“自己的问题”。然而，反思曾经的自己，再看看周围的同事，“命令”学生做教师的事情的现象比比皆是，如让学生拿教材、搬桌椅、扛饮用水、打扫办公室……我们总是教育学生“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但教师的事情却利用“手中的权力”指派学生代劳。

  有时候，我觉得我的课代表更像老师。一次暑假前，我布置了暑假作业。下课前，课代表轻声问：“老师，你的暑假作业是什么呢？”是啊，学生放假有作业，意味着休假的同时不要忘记学习，教师又何尝不该如此呢？虽然我每年暑假都给自己“下达”读书写作任务，却没人检查。我想了想，回答道：“我的作业是读20本书，写10万字笔记。新学期，我把作业交给你。”课代表说：“当真？”我说：“一言为定。”新学期，我与课代表交换暑假作业。数天后，课代表说：“老师，你的暑假作业做得不错。”听了课代表的评价，我竟有种自豪感。

  作文课上，我常要求学生写真事、说真话、抒真情。一次，学生们对我说，道理都懂，但他们也有苦衷：一是一天到晚写作业，星期天补课，枯燥得很，写不出好作文；二是真话不敢写，怕老师骂、父母打、同学笑；三是照老师的要求写，用不上“好词佳句”，考不了高分。没想到，“求真”对学生来说还有这样的“风险”。

  课间，与学生闲聊时，学生建议说：“老师，作文评语你不用写了，总是那么几句，不如让我们自己写吧。”于是，我们班的作文多了一个“自评”。说真的，许多学生的“自评”比我写得好。我看学生的“自评”，仿佛读他们的“创作谈”。再想想自己“乏味”的评语，我很羞愧。

  其实，许多时候，不是我们教给学生什么，而是学生启发了我们。学生用他们的疲惫、调皮、开小差、不文明……告诉我们：我们一定有什么地方做错了，或许是没有遵循学生成长的规律，或许是与他们距离太远……所谓日常管理精细化，课堂上“堂堂清、日日清”，家校“无缝对接”，实则让学生“无处可逃”。

  学生是最真实的，他们像镜子一样折射出教师的行为与品德。在最纯净的学生面前，我恨不得把头沉在羞愧里。或许在羞愧里，会生出教育的尊严之花。

  （作者单位系江苏省苏州市相城区黄桥实验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