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说告别了，抚摩着被学生擦得锃亮的讲台，我思绪万千，想起的不是初出茅庐、意气风发的青年时期，也不是担当重任、成熟稳重的中年时期，而是懵懂的与学生一样绕着教室跑的顽童时期。我想起了那时自己写的一首小诗，稚嫩却真诚：“一张桌面，写满了故事；一个抽屉，藏着孩童的秘密；四支桌腿，支撑起希望。”几十年岁月流逝，这首小诗却记忆犹新。

  我要和同学们说再见了，请你们原谅，老师不能和你们分享进入理想大学的喜悦，希望老师还没有糊涂到记错你们的名字。我知道，自己远远落后于你们的时代，不能理解你们喜欢的音乐、电影、小说，不能理解你们谈起某个明星时的狂热，所以我早就是一个不受待见的老头了。但是你们仍旧尊敬我，在我的课堂上不捣乱，也许是因为我曾经和你们说过自己的学生时代与你们产生了共鸣，也许是因为我曾经在课堂上读过几篇有哲理的文章……但不管怎样，从今天开始，你们将开启新的旅程，陪伴你们的将是新的伙伴。只是，请别忘了，语文的博大与精深，需要你们用一生的真诚去探索。

  我的同仁们，我将搬离这张办公桌，你们会在某个时候与这张桌子的新主人聊到一个糟老头，嘻嘻哈哈地发一些感慨。其实，我和你们一样，对这张桌子的新主人充满期待，这有点交接力棒的意思，或者说有点传递希望的意思。我在这张桌子上留了几本书，不是忘了带走，也不是懒得将它们扔掉。这是我喜欢的几本书，我想留给你们，也许有点用。

  我没有留恋，只有遗憾，我没能留给这张办公桌更多的回忆，我在上面伏案写作的时候很少，也未能像其他教师那样压上许多荣誉证书……当我将凌乱的东西拿走后，发现桌面上很干净，一如几十年前它来到我的身边。现在，它干净了，希望你们在偶然谈起我的时候，还能说上这么一句：他对待教育还是很真诚的。

  领导们，我退休了，你们一定会觉得耳根清净了，这个老头再不会因为教师的权益、学生的利益、学校的建设等问题在你们耳边喋喋不休了。不过，在我临走前，我还想再唠叨几句：学校是学生和教师的学校，让学生成为学校的主人，他们才能有集体荣誉感，才能为在这所学校读书而自豪；让教师成为学校的主人，他们才能有主人翁责任感，才能真正参与学校的管理，才能做到爱校如家。领导们，从今天开始，我将作为社会力量，继续关注和支持学校的发展。

  作家刘亮程写过一篇文章，叫作《今生今世的证据》。离别即将来临时，我曾彻夜难眠，我在想，自己会在这所学校留下怎样的“证据”，若干年后，在这里工作的教师是否还会记得我；若干年后，我再回到这里，还能否找到工作过的痕迹；若干年后，庭院的离离青草、门牌上的斑斑锈迹、图书馆墙上龙飞凤舞的字迹，还能否“记得”一个匆匆而过的身影……我的，今生今世的“证据”啊！

  别了，这次，不说再见！

  （作者单位系江苏省仪征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