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方块布

首页 > 教育新闻 > 教育新闻阅读/2016-04-20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她额上的汗珠儿,豆粒一般滚落,流到嘴角里,咸咸的。渴,渴得嘴唇干裂,渴得双腿无力,汗水却浸透了她的衣衫。一个瘦小的女人,扛着一袋子旧衣,一连穿行了几个村庄,在迂回的山路上吃力地走着。

  这个瘦小的女人就是我的母亲。那时,家里劳力少,母亲不得不与爷爷一起在队里挣工分。为了养家糊口,更为我们兄妹几个读书,母亲绞尽脑汁想办法挣钱。

  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供销社收一尺二见方的旧方块布。旧方块布可以换钱,这对母亲来说是一件从天而降的喜事。母亲和同村的李婶联合起来,一同走村串户,有时甚至步行到百里之外的村镇去收购旧衣。

  “买一根冰棍儿吧,歇歇凉再走。”同行的李婶将包裹放到地上对母亲说。

  母亲也将袋子放下,用衣袖擦擦汗,伸手摸着衣兜里的两角钱,回过头对李婶说:“我不渴,你吃吧,我在这边等你。”

  李婶见母亲态度坚决,也摇摇头忍下了冰棍儿的诱惑。

  两个人歇了脚,刚想起身,大山的另一边突然传来一阵“呜呜”的鸣笛声,脚下的土路也跟着颤动了。从没出过远门的母亲吓坏了,立刻慌乱起来:“他婶子,这是啥声音,地震了吗?”

  李婶差点儿笑弯了腰:“这哪里是地震,是火车的叫声。要不这样,我带你去看火车,翻过这个山头就到了。”

  母亲想了想,又摇头说:“不去了,大人孩子都在家等着呢。”

  一晃几十年。前几天,我回家看望生病的父亲,母亲又讲起那段辛酸的往事。

  “我那天第一次听见火车的叫声,真想去看看啊。后来我就想,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们兄妹读书,不能让孩子在这大山里受穷,一辈子连火车都见不到。你那时还小,妈去收购旧衣的事,恐怕都记不得了。”

  听着母亲的讲述,我的眼角浸满泪水,旧方块布的事怎么会不记得呢?母亲在昏暗的灯光下连夜缝制方块布的身影,如今还常常在我梦中浮现。

  那时,母亲每次背着大袋子回家,几乎都是掌灯时分。

  母亲简单吃过晚饭,便一瘸一拐地拾掇桌子,然后去柜子里翻出一根针,忍痛挑破脚底下的几个血泡。母亲顾不上脚疼,便将买来的旧衣一件件搓洗干净,等晾干后再剪开分类。第二天一早,母亲便熬好一盆糨糊,将撕开的旧布粘贴好,烘干后一针一针地缝。

  “妈,我学针线活儿就是从帮你缝方块布开始的。你还常跟我们说,这世上好人多,有的人家送旧衣物分文不取,让我们长大后一定记得人家。”

  母亲听后欣慰地笑了,转而又感叹着:“人啊,什么时候也不能忘本。还有啊,过日子是细水长流的事,不能太浪费了。”

  我静静地听着母亲的话,心里又是一阵酸楚。那些年,家里常见的就是成堆的旧方块布,我有时厌烦它占用了太多的空间。如今才真正懂得,旧方块布里的每一针每一线都缝着母亲的希望,缝着母亲的心血。不知母亲熬了多少夜晚,也不知她挑开过多少血泡,更不知她指尖上留下了多少针眼儿!

  难以想象,瘦小的母亲,当年如何背得动几十斤包裹,如何徒步走遍了周边的村镇?我望着坐在身边的母亲,她真的老了,两鬓已经斑白,身子越发佝偻……

  (作者单位系辽宁省桓仁县五女山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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