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推荐评文论史便神飞

首页 > 教育新闻 > 教育新闻阅读/2016-08-31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随看随想:科学发现纵横谈》是上世纪70年代风靡一时的科普作品;在青年、科学工作者和读书人中有较大影响。

    作者在该书后记中说:“这本小册子,说是科普作品也可,说是关于科学思想和方法的有系统的小品论文集也可。论文而兼小品,也许是一新格。书中讲的是科学发现,夹杂一点文学、历史和数学,无他,希增其可读性而已,非敢弄斧也。”这是该书的特色,也是该书的好处。

    这里选刊的一篇(原有副标题“学理者如是说”),说的是:学理的人,应该学一点文。这个观点,今天看来似已不太新鲜;细思,这还是很有现实意义。人文教育的缺失,与学科细分确有某种深刻的联系。

    作者王梓坤,1929年生。数学家,曾任北京师范大学校长;教师节设立的建议者之一。(任余)

    理科研究自然现象,文科研究人类社会,对象不同,内容各异;加以“吾生也有涯”,因而彼此来往甚少,是容易理解的。有些学理的不很尊重文,认为那里科学性不够;学文的往往也觉得学理的太钻牛角尖,皓首穷于一经,见树不见林。斯威夫特的大作《格列佛游记》中,有两章专写“科学院概况”,不少科学家读过后大概不会感到很舒服。

    专家所以专,是因为他有自己的一片不大不小的耕地,熟于斯,精于斯,创造于斯。他不必、也不太可能同样地熟悉许多其它专业。不过,如果他能多少涉足于本专业之外,看看别人做了些什么,怎样做,还想做什么,对开拓他的视野,提高整体学术水平,无疑会起到重要的作用。梁启超曾说他的老师“康(有为)先生之教,特标专精、涉猎二条。无专精则不能成,无涉猎则不能通也”。短短两句话,胜过一篇大论文,把精与博的关系说得再透彻不过了。

    学文的要知道一点理,以便适应科学技术的高速发展,取得“现代人”的资格,但我感到,学理的更应学点文,其迫切程度胜过文学理。何以见得?人的社会实践,不外乎“做人做事做学问”。一般地说,科学家做学问都很高明。但做人做事就未必人人都行。老实人常常碰壁,甚至吃了苦头,挨了闷棍,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做人做事,都要涉及社会,涉及他人。而无论哪本数理化名著,决不会用一章去教学生如何处理人际关系。所以学理者,应该自觉地去补上这一课,以免受骗上当。这是消极一面。积极方面,我发现许多大学者不仅业务超群,而且交际很广,诚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贾宝玉不喜欢这两句,所以落得去当和尚,其实这是大实话。后来我慢慢明白了,名人所以有名,七分业务三分机遇也。三分虽少,却是万万缺不得的,而且其中学问很大,“人事”是其重要成分。我辈书呆子不可不知!

    学一点文史哲,可以帮助我们审时度势,认清形势;陶冶性情,触发灵感;纵观全局,端正方向。

    1967年,在那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里,许多人对形势感到迷惘、震惊,手足无措。我也如此。我虽是数学教师,但那时却无法教书,又不甘心时光虚度,便找了一些文科的书来看。我看的是瞿蜕园先生编的《通鉴选》,恰好翻到“党锢”篇。没有想到,这篇文章对我起了极大的作用,使我豁然开朗。东汉末年(公元165年后),宦官集团迫害在野名士的种种故事感人至深。其中一位名士叫范滂,性格刚劲,疾恶如仇,于是受到陷害而遭通缉。逮捕令传到吴导手中,吴伏床而泣,眼看就要因抗命而大祸临头。范滂知道后说:“必为我也”,立即投案自首,县官郭揖大惊,交出官印,要与范滂一起逃亡,范滂不肯,说:“我死则祸止,何敢累君,又令老母流离乎?”当日便与母亲诀别,不料母亲也是浩然正气,说“死亦何恨”?范滂跪受教,再拜而辞。范滂对身边的儿子说:“吾欲使汝为恶,恶不可为;使汝为善,则我不为恶。”行路闻之,无不流涕。可见天下还是好人居多。老妈妈与范滂的话,至今还时时在我耳边回荡。那时我读过这篇文章后,立即联想到当前不也是坏人坑害好人吗?历史竟如此重复。我用这个观点观察以后的发展,果然无往而不通。于是我心中有了底,自然明白该怎么行动了。“世上没有新事物,都是前人做过的”。就连今天使西方首领们大为头疼的人质问题,够时髦的了,不也在秦始皇父亲身上早就发生过吗?不过,这句话也有例外,那就是新科技及其社会效应,如制造空难等等,是前所未有过的。

    ……

    德谟克利特曾说,诗人只是处于感情极度狂热或激动时才会有成功的作品。柏拉图接受了诗人必须迷狂的论点,他说:“在现实中最大的天赋是常靠迷狂状态得来的。”如果剥去迷狂源于神授的神秘外衣,把它看成为对研究对象长期的迷恋和追求,那么,不仅诗人,科学家也必须迷狂。有人说,天才就是入迷。长时期的始终高涨的研究热情是成功的首要条件。科学史上有许许多多研究入迷的有趣故事,例如关于牛顿大猫钻大洞、小猫钻小洞的故事。

    拿破仑说:“战争的艺术就是在某一点上集中最大的优势兵力。”科学研究的艺术又何尝不是如此!

    文理的相互渗透使我们想起福楼拜的一句话:“越往前走艺术越是要科学化,同时科学也要艺术化。两个从山麓分手,又在山顶会合。”治学门径本相通,评文论史便神飞。这也正是我这篇短文想要告诉学理朋友们的一点感受。

    (选自王梓坤《科学发现纵横谈》,中华书局2013年7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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