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教育的全部奥妙存在于人与人的关系中。道德判断让我们明白了高效课堂所代表的教育高度、教育格局和教育境界。接下来，我们讨论另一个重要问题——高效课堂的教育性质，从这个层面分析一下，高效课堂的创新在哪里，价值在哪里，又是如何保证这种价值落地的。

    杜金山：好问题。只要教育的性质不变，许多改革其实只是改良，绝大多数情况下，许多人追求的教育改革，仅仅是改变而已。

    人这一生，看似需要处理各种各样、千千万万种关系，其实从根本上讲，需要处理的关系只有三个：第一是与自己的关系，第二是与他人的关系，第三是与自然的关系。人与自然的关系决定人类能在这个星球待多久，待得质量如何；人与他人的关系决定了不同人群形成的社会形态，其性质是迥异的，这决定社会性质和社会是否和谐；人与自己的关系，决定着一个人的发展和幸福，发展即成长、幸福，几乎是人类的终极目标。非常遗憾的是，不少人终生都没有意识到这些重要关系的存在。三大关系无论对于个人还是对于群体，意义非凡，极端重要。如若非要在三者中确立一个最重要、最复杂、最根本的关系，那一定是人与自己的关系。教育，说到底是一个人与自己对话的过程，是自己对自己的改造和提升，因为所有的教育从根本上讲都是自我教育；教育，就其发生的途径看，是人对人的影响（包括自己对自己的影响）；教育，最终要解决的问题，是帮助人类处理好与自然之间的关系。教育的全部奥妙就在关系中，这里所说的关系，就是这三大关系。

    李平：教育引导人发生变化，其变化应该发生在内部。人与自己的关系决定了人的心智模式，心智模式决定或支撑了人格（境界、格局）。由此，人与自己的关系是教育的内在关系，是根本。人与他人的关系，说的是教育的外在环境，人是环境的产物，这里所说的环境，最根本的是“人”的环境，或者说，“人”才是教育环境中最根本的要素（显性和隐性的课程），这对关系的不同，代表了教育性质的根本不同。人与自然的关系，是对人类文明的终极解读。在茫茫宇宙中，至少到目前看，人与自然构成了决定人类未来的最重要的关系。教育，最终是要人类更美好，人类只有充满对自然的敬畏，才可能让人类文明“活”得更久。

    杜金山：高效课堂所代表的新教育，新在哪里？新在对三大关系的全面、高度重视和全新解读。

    当人注意到自己不是自己时，才会对自己进行观察，这个人才会是一个觉者。从高效课堂走出来的师生，都会对自己保持一份警醒，他们知道，人的发展过程就是一个心智相互成就、相互斗争、相互妥协的过程。人人都希望随“心”所欲，跟着感觉走，然而一旦毫无顾忌地随“心”所欲，此人就会被“此心”所困，再也不能实现新的突破和发展。所以，人要发展就必然经历从“此心”到“彼心”的过程，照亮这一段路程的是理性。所以，人的发展离不开理性。而理性对“此心”解构和重建的过程，是一个痛苦和纠结的过程。无论是教师的反思还是课堂上学生的自我纠正，时时处处都会彰显心智之间的对立和合作，只有经历过这样的成长过程，才算真正经历了人生的启蒙。

    当人意识到“外人”也是自己成长最重要的环境和条件时，自己与外人之间就会建立起“同体”关系。在高效课堂，看似有激烈的对抗和相互间的质疑甚至是批判，但他们之间都是真正的“同学”。具体而言，高效课堂有两对关系十分重要，决定了这样的课堂所承载的教育与传统课堂的不同。第一对关系是师生关系，第二对关系是生生关系。

    李平：师生关系可以这样表述，就是师亦生、生亦师。在这样的课堂，教师与学生还真难简单区分，人格平等、权利平等，能者为师、会者为师、明者为师，到底谁在教谁，无法做到泾渭分明。如果非要区分谁是教师谁是学生，可以这样判断，常常在学中教的应该是教师，常常在教中学的应该是学生。

    生生关系呢？我们叫“竞合”关系，需要解释一下，这里的“竞合”关系与社会上说的竞合关系有所不同。高效课堂里的竞，表现在学习团队之间，具体说就是小组之间；这里的合，表现在学习团队内部，也就是小组内部。

    杜金山：建设高效课堂，千难万难，改变师生关系最难；高效课堂建设有所谓的千秘诀万秘诀，构建“竞合”关系是真秘诀。为什么改变师生关系最难？为何构建“竞合”是真秘诀？

    李平：改变关系，首先是改变每个人的自我认同，即要改变人的地位、身份、价值感等，这些改变的难度，前面的文章阐述过。许多教师认为的课改，是改别人、改学生，几乎从没想到首先要改的是自己。想想人类历史上改关系的实例，不是伴随着流血，就是伴随着流泪，没有任何一次社会关系的大变革是轻松完成的。

    至于说“竞合”秘诀，多少学校没有认识到建设环境（文化）、建成组织（小组）、提升动机层次、强大机制的意义，却只在导学案、流程和讲不讲上打转转，舍本逐末，事倍功半，最后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