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学校新来的年轻教师，活泼又充满激情。为了观察和考核，我与其他教师一样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课还没开始，就拟好了中规中矩的评语。

    她的第一堂课开场白有点啰嗦，但充满亲切和趣味，她向学生介绍自己的家乡，与学生一起分析自己名字中的诗意，讨论顾城的诗《远和近》。她分享自己的文章，用“一棵扎根土壤的大树”来勉励学生向知识扎根，3年后如同这棵大树，结出中考的硕果。最后，她还让学生自己总结学语文的意义。虽然新鲜，但是第一课这样讲，能让学生今后上课“听话”吗？能让学生对语文老师“害怕”吗？有人肯定，有人否定。

    课堂上，她开始努力实践自己对语文教学的诸多想法：让学生课前开展5分钟课堂演讲；她与学生约定，每个月与他们一起鉴赏一部电影；为了鼓励孩子们读书，她在每个学期末花自己的钱买一些书，奖励在语文学习上取得飞跃进步的学生。每次颁奖前，她会满怀欣喜地在书的扉页写上自己撰写的颁奖词。做这些有用吗？有些老师赞赏，有些老师摇头。

    期中考试成绩公布后，她的班级平均分偏后。有人开始怀疑，有人开始劝说，让她把时间用在“刀刃”上，别再干那些与提高成绩无关的事，主管教学的领导也来“指导”她的教学。她拧紧了眉头，开始“偷窥”成绩优秀教师的做法。

    收起了每周的电影课，她改为每周测试；课前演讲，她变成了诗词背诵；她依然给学生买书，但是只奖励“尖子生”，颁奖词变成鼓励学习、提高成绩的话语；她在校园行走的步履明显加快，不再从容；她学会了责罚差生，她算平均分的姿势非常老练，又快又准，她学会了锱铢必较。

    很快，班级成绩如她所愿，她成了年级组最“拔尖”的年轻教师。 

    学生见到她，没有了以前的无拘无束，分明有了距离。

    褪去理想色彩，她发现教育如同一张网，是那样的复杂和真实。原以为教书是件很容易的事，没想到却一点也不容易。每个学生都有个体差异，教育需要细节，需要艺术，需要家庭和学校的配合，更需要在分数和素质之间找到平衡点。

    她开始用理性的眼光审视自己。

    她开始把目光投向教育经典，她在教育专著和教育专家那里寻找方向。叶圣陶说：“人是一切事物有意义和价值的源头。没有人就没有一切。教育的最终目的是人性的实现，是让人成为人，而不是把人变为工具。”她如梦方醒，反思自己所做的一切。

    费尔南多·萨瓦特尔在《教育的价值》里写道：“教师不仅仅是一名老师或是一种职业，或者说主要是一名讲授学科知识的老师，而且是一门艺术，要用自身的影响力去说服你所照顾的学生，要让你的学生感受到学习的魅力，使其对学习着迷。”回想刚入职时的激情满怀，自己不正是这样去做的吗？怎么轻易丢掉了呢？

    苏霍姆林斯基说：“教育如童话般美丽。”回想在分数面前，尤其是在差生面前，自己是不是变得和某些教师一样“掌柜是一副凶脸孔，主顾也没有好声气”？这样被分数追赶着的教育，何来美丽可言？

    她行走在校园里的脚步缓慢而沉重。

    她打算改变。

    怎样一手拿着面包，一手拿着鲜花，在应试教育短时间不可能改变的情况下，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实现课堂的转变？她在想，许多人也在想。 

    （作者单位系陕西省城固县沙河营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