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起古镇，脑海里一幅唯恐避之不及的喧闹场景立马升腾起来。于是，同事提议去海门余东古镇时，喜静厌闹的我心里不置可否。

    阴蒙蒙的天底下，我们一行十人驱车一个半小时到达目的地。下车抬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高猛有余年月不足的应景仿古牌楼，灰黑色的檐角高高翘起，门楼两侧也不缺巨幅的烫金对联。门楼外是熙熙攘攘的红尘俗世，与别处无异；门楼内是古朴幽深的余东古镇，但见零星几人晃动而已。这种门楼真是古镇内外新旧衔接的最好道具。我一直觉得这种徒有仿古形式的门楼，外观上未必能穿越历史真实的厚墙，内心里却又极力想向游人展示历史年轮的密实，好似一个无甚内涵仅凭几根胡须就想向晚辈卖弄阅历的中年男子。这类外观与内在的不和现象，可谓比比皆是、不足为奇。

    走进牌楼，转过几幢生意大楼，随即步入几乎所有古镇共有的同类项——青石板小街。路面中央条块状青石板排铺整齐，在小雨倾情滋润下显得亮滑洁净。路面两侧辅之以同样排铺整齐的方格形小青砖，整个路面约两米来宽。纵深望去，在两侧一长溜斑驳破败的老屋夹持之下，踏上青石板路穿街走巷一探幽境之心油然而生。

    即便同属古镇老街，各家房屋也有新旧好坏之别，有稍加修葺能勉强住人的，也有缺梁少墙只余一地杂物荒草的；门窗面相也是类别繁多、花样迭出，有稍具现代特色的铝合金门窗，有锈铁蚀条捆绑而成的栅栏式门窗，有竹条木片横竖钉住的防盗门窗。其中，有一扇新漆的朱红小门特别引人注目，那门形状无甚特异，只是当年主人红漆储备似乎不足，新刷的一道一道大红油漆，隐隐露出陈旧的木色底子。那新刷的朱漆能抵得住滚滚向前的岁月车轮么？我在淅沥的冬雨里默默问询不知何方的朱漆主人。

    冬日的风和着雨跟了我们一路。沿着雨巷，踩着青石板撑伞而行，一路目光忙碌——街头街尾挂着的落满尘土辨认不了底色的仿古宫灯，油漆爆裂的破旧门楣，黛青瓦楞上齐刷刷密布着的褐色瓦松，兀然壁立的矮围墙上一簇簇枯黄到发白也没人理睬的野草……

    历史老人的脚步永远不徐不疾。被我们感叹的文物尚有重见天日之时，攀着这趟人生列车飞速前行的我们却永无返程之日。在放下与放不下之间纠结的我们可否明白：古镇终究会成为历史，我们终究会成为后人心中的古人。

    我们的落寞，就这样轻轻飞散在余东古镇的冬日风雨里。

    （作者单位系江苏省启东市汇龙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