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  解码高效课堂

    李 平 北京交通大学附属中学特级教师   杜金山 本报特聘专家、山东省兖州一中原校长

    杜金山：高效课堂改革成功的学校能够做到：第一，课堂内没有不学习的孩子；第二，没有学生会因为承受不了校园生活的压力而退学；第三，课堂随便看（随时、随地、任意），只要不故意向学生提问，参观者的存在和穿梭行为不会对学习者造成任何干扰。

    李平：单纯的讲授式课堂，如果教师讲得足够精彩，学习内容足够有趣，学生的学习欲望足够强烈，也能在部分班级、部分时段达到上述标准，但绝不可能在所有班级、所有时段都达到上述标准，虽然我很难用一两句话说明个中原因，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绝不是仅靠教师和学生的优秀所能解决的问题。

    杜金山：是的。我曾在全体教职工会议上公布了一组数据，而且进行了分析。把当时学校的优秀教师负责的班级与刚刚分配到学校任教的新教师负责的班级进行比较，把实验班的数据与艺体班的数据也进行了比较。优秀教师群体的数据好看一些，但与刚刚上岗的新教师相比，也没有超越数量级的优势；实验班的数据相对于艺术和体育班好看些，但也没有超越数量级的差别。

    李平：这说明两个问题，第一，靠教师的优秀能够部分地解决三大数据的优化问题，但越到后期，教师的优秀带来的变化越不明显。也就是说，多少年来我们一直坚信不疑的是，只要有好的教师就一定有好的学习发生，这并不完全正确。由此推断，这些年来我们从上到下拼命抓教师专业发展，想只依靠教师的发展达到提升教育教学质量的做法也是值得商榷的。第二，实验班相对于艺术和体育班的优势不明显，说明仅仅靠生源的优秀改变课堂教学状态的方法也是值得商榷的。

    杜金山：当年，面对这组数据，我提出了四个问题，第一，数据是什么？第二，这些数据意味着什么？第三，我们的课堂还有没有希望（潜力）？第四，如果有希望，那么路在何方？

    第一，数据是什么？三个数据给课堂拍了一张数字化的写真照片,应该是我们课堂的真实写照。这么多年来，我们围绕教学的有效性付出那么多，但结果并不理想。数据告诉我们，无论师生如何付出，课堂“穿”的依然是“皇帝的外衣”。

    第二，这些数据意味着什么？

    首先，这样的课堂学习效率不可能真高！近四成的学生“身在曹营心在汉”，课堂呈现出“形聚而神散”的状态，即使学生是在学习，其资源的高效利用率不到50%，一半以上的资源利用是浅层次的，甚至是被浪费了。这可是青春资源，青春比黄金珍贵啊！课堂抗干扰能力如此低下，说明学生的身心与学习任务之间没有建立深度联系，教师讲得口吐莲花也罢，学生咬牙坚持也罢，反正这样的课堂不堪一击。说实在的，这些数据告诉你，即使你只想抓升学率，用传统的讲授式课堂，也不是好办法。

    其次，我们看看课堂生态恶化到什么程度。大家知道，人的一生离不开“养”“育”二字，从孕育到生育，来到世间后又经历了养育、教育和养老的过程。毫无疑问，生命伊始，妈妈的肚子为胎儿的孕育提供了最佳环境和条件；十月怀胎，呱呱坠地，孩子来到了不同的家庭环境，富裕的家庭，婴儿房一定是最适合幼儿成长的地方，穷困的家庭，婴儿床一定是最适合婴儿成长的地方，即使是家境最贫寒的父母，包裹孩子的襁褓，一定选择了最适合孩子皮肤的布料。三岁孩子进入幼儿园，政府有责任监督所有的幼儿园，必须提供最能满足幼儿成长的环境和条件；六岁半到七岁，孩子到了入学年龄，政府提供了最适合孩子成长的校园。可是，请看看一些学校的课堂，这里的生态已经恶化到什么程度！有的学生“身在曹营心在汉”，每天都处在“身心异处”的状态。身心合一的人才是安住当下、专注当下的人，“身心异处”意味着人处在焦虑、厌恶、烦躁等负能量状态。

    李平：我记得当时你让教师们思考过，在活着的人群里，哪个群体“身心异处”率最高，当时许多教师说是参加无意义的培训或者开无实质性内容的会议的群体。

    杜金山：这个问题我后来一直在不同的场合追问，答案各种各样。但在湖南的江华县，我得到了最能触动内心的答案。江华是湖南省第二大监狱所在地，我想，常态下在所有的群体中，没有比蹲监狱的群体“身心异处”率是更高的。因为，如果蹲监狱都能蹲到身心合一，监狱的性质就改变了。但是，即使是蹲监狱的群体，“身心异处”率也不可能时时都达到百分之百吧，而我们的课堂上38.5%的精力流失率却可以折算出这部分“学生”处在百分之百的流失状态。所以，我要做一个等量和场景代换，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在我们的课堂，近四成的孩子每天都在“蹲监狱”。

    李平：校园和课堂的异化现象太严重了，有些学校把学校办成了军营。军营和校园，在生态环境、价值取向上有多大区别？我记得当年有个别名校，校长在介绍自己的学校时，曾不无得意地说，我的校园就是一座文明监狱。

    杜金山：办成军营，已经严重违背基础教育为生命成长提供环境和条件的根本，因为生命成长是主体性、个性的，而军人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以整齐划一为标志。至于办成所谓文明监狱，这更是对教育根本使命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