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  解码高效课堂

    李 平 北京交通大学附属中学特级教师   杜金山 本报特聘专家、山东省兖州一中原校长

    杜金山：到了谈技术的门槛，我们还是先不急着进去，回头再捋一捋教育与教学、学习与发展这些有关高效课堂的本质属性问题，没有这些本质属性的根性认知作支撑，急急忙忙地创造技术、研究技术和操作技术是肤浅的，甚至会走火入魔。

    李平：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你说过，人的自我发展需要突破“三障”，分别是术障、知障和情障。陷于术障只能成为匠人，停于知障等于自废武功，囿于情障就是作茧自缚，把自己装入牢笼。突破“三障”，必须明“一”!

    前文谈过，教育就是人对人的影响（物对人的影响是间接的人对人的影响，这里的第一个“人”，还包括受教育者自己）。人对人的影响，应该就是教育的“一”了吧？

    杜金山：道生一，问道、明道、行道必须找到“一”，从“一”开始，凡事可以说清，否则不仅说不清楚，而且容易迷失。人对人的影响，就是教育的“一”。

    显然，不同性质的影响，成就了不同性质的教育，不同性质的教育产生了不同性质的教育效益；不同效率的影响，成就了不同效率的结果，效率的不同决定了同质教育竞争的成败；不同性质和不同效率的影响，假以时日产生了不同的教育效果，也就是传递了不同的文明薪火，产生了不同的文化传承能力。

    李平：显然，影响性质和影响力的大小是决定性的。那么，影响性质取决于什么？影响力的大小又来自什么？

    杜金山：问到根本了！无论是影响性质还是影响力的大小，都取决于两个字——关系，即人与人的关系。关系的性质决定了影响的性质，关系的紧密程度决定了影响的力度。

    李平：教育的全部奥妙就在关系中啊！

    杜金山：请思考一下，人这一生要处理几种关系？在这些必须处理的关系中，哪种关系最重要？哪种关系最难处理？

    李平：关系千千万万，但从根本上讲，需要处理的关系就三种：一是人与自然的关系，二是人与人的关系，三是人与自己的关系。

    三种关系都很重要，但侧重点有所不同。

    人与自然的关系是人类作为一个群体能否生存的基础性关系，人的生命来自自然，又会回归自然，人总是在自然之中。当然，人与自然关系的现实重要性表现为群体，不表现为个体。由于自然即道，道生万物却不主宰万物，万物在道中无分别、无丑恶、无善美、无对错。所以，人与自然相处是最简单的，只要人不自以为是，不总想着替天行道、人定胜天，不随意折腾，不仰仗人力对抗自然，自然对人类的包容度是很大的。当然，自然也不会无限度地包容人类，当人类越来越挑战自然，自然也会对人类施加一定的惩处，比如臭氧层减少、全球气温升高、洪水、瘟疫、雾霾等等。面对自然，人要学会敬畏而不是依靠人力肆意挑战。

    杜金山：很好。最容易相处的关系就是人与自然的关系，只要敬畏，莫要随意挑战，作为人的个体，甚至都不可能挑战自然，所以无为即可。那么，第二层次的关系是哪个？

    李平：人与人。如果说第一种关系表达了人与自然的无可分别，第二种关系则表达了人与人的无可分别。因为，人天生是社会动物，人无法离开人。人若离开人，第一，无从所生。无父无母，人从何来？第二，无从所存。在所有动物中，人是最高级的，也是最脆弱的——人与其他动物相比，婴幼儿阶段是最长的；第三，无从所义。人生的终极意义在于认识自己，是在使自己成为自己后再实现对自我的超越，达到无分别的大同状态。显然，“为（读三声）己”是实现这一意义的唯一的、必由之路。

    但“为（读三声）己”不可能在“为（读四声）己”中实现。“为（读四声）己”的自私行为，让自己的格局定位在人的极小状态，一种只有自己没有他人的状态，人把自己放在这样的天地里，成就的永远只能是小我。生命的价值和意义首先表现在人的格局上：心里能装下多少人，才可能成为多“大”的人；装下多大的群体，才可能成为多大的领导；装下众生的人，才可能成为伟人；装下宇宙的人，才可能成为至圣之人。由此可见，生命的价值终究也只能是在与人的相处中才可能得以实现。

    这是在谈人与人关系的重要性。那么，人与人关系的复杂性和难度又该如何理解呢？

    杜金山：如果西方把人与自然的关系理解成主体与客体的关系，我们东方文化却从来没有这样，我们崇尚的是天人合一。但西方人主、客二体的说法，把人与自然的关系中动与静说得很明白。如果说人与自然是主客体关系，是动与静的关系，那么，人与人的关系则不这样简单了，首先是主体和主体的关系，表现出动与动的关系。两个人的关系已如此复杂，群体间的关系就可想而知了。所以，人与人的关系远远比人与自然的关系要复杂得多。你“无为”别人可能“有为”，你选择“静”，别人可能选择“动”。

    由主体对客体关系变为主体对主体关系的复杂程度，远远超越了一次函数变为指数函数、幂函数的复杂程度，因为不管多复杂的函数，毕竟有解的唯一性，而主体与主体关系的复杂性在于结果会反过来影响变量，原因与结果可以进入无限循环状态。可见，人与人关系的复杂性远远超越了人与自然关系的复杂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