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儿女讲述:我们的父亲真是个好老头儿

首页 > 教育新闻 > 教育新闻阅读/2019-03-20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爱看杂书 不爱辅导孩子写作

虽然总是被家里人 打击 ,而且为人低调谦和,但是汪朗说汪曾祺内心还是自视甚高的, 一次我们又跟他开玩笑 挤对 他,他说: 你们对我要好一点,我将来可是要进文学史的人。 汪朗说父亲觉得自己成不了大家,但大概能当个名家。所谓大家就是东西写得有气势、忧国忧民那种,而名家就是写点小品,特别是晚明那些小品文作家。

上世纪70年代汪朗回家探亲,和父亲闲聊时,汪曾祺对当时一些样板戏的概念化、主题先行有些不满,不过他说有几个未来是可以流传下去的,像《红灯记》《智取威虎山》,他说因为这些有生活, 我问他写的《沙家浜》怎样呢?他说那当然要传下去,非常自信,停了一下,又说起码《智斗》能够传下去。

汪朗和汪朝惊叹于父亲的知识积累,没看他认真看过什么大部头,也没看他看什么理论书,可是一肚子杂七杂八的学问 ,汪朗说父亲爱看杂书从上大学时期就开始: 他的作息时间极不规律,经常晚上去系里图书室翻杂书,他那时住上下铺,上下铺的两个人基本没见过面。后来在剧团资料室,也把那儿的书都看遍了,我们家里有很多小册子,都和文学关系不大,什么景德镇陶瓷、漆器、验尸的,杂七杂八。他写的稀奇古怪的人和事也多,很多细节描写一个是观察,一个是通过书里了解到的。他曾经看过一本元代御医写的《饮馔正要》 ,讲到了驴皮汤的做法,他会琢磨能好喝吗,对这些感兴趣。

别看汪曾祺是一代文学名家,可是他不培养孩子,汪朗说他们几个孩子都是被放养长大的,老头儿从不对他们望子成龙或望女成凤。

他笑说正是父亲对他的帮助少,所以几次他都还记得。一次是小学毕业,那年是分毕业和升学两次考试,汪朗说自己小时候最愁写作文,不知道写什么,小学毕业作文是《我的家庭》, 考完后我妈说让我爸给我看看作文,应该怎么改,老头儿说我写得太简单概括,需要展开,例如你写了妈妈是干什么的,就要展开写她怎么工作辛苦,顾不上家,写出东西后又很高兴,我们为她自豪等等。 汪朗得意地说结果那年升学考试是同一个作文题目,他按照父亲教的,顺利地考上了北师大附中。

汪朗上大学后,妈妈让汪曾祺给儿子讲写作文,说好几遍老头儿都不理,脖子一梗, 我那时候谁教过我? 被逼无奈,拿了刚出的《古文观止》,找了一篇《五柳先生传》给汪朗讲,结果教了半天就再也不教了。

汪朗的大学毕业论文写元曲,他写的是关汉卿的《救风尘》,因为知道父亲了解这些,汪朗就找老头儿要观点去了。果然按照父亲说的,他的论文顺利通过,汪朗笑着说: 虽然教的次数不多 ,但都帮在了关键时刻,还是很有用。

爱喝酒却很少写酒

虽然在文学上对孩子教诲不多,但汪朗说父亲的待人接物却都对孩子言传身教, 老头儿这一生就是八个字 认真做事,平等待人 ,我们基本上都学到了。

此外,汪朗还像父亲那样热爱美食,承包了家里做饭的重任,说起父亲的拿手菜,汪朗和汪朝立刻滔滔不绝: 红烧肘子、水煮牛肉、 凉拌腰片。就说凉拌腰片吧,要把水烧开后,腰片放进去,需要连做三锅热水,不能煮,就是把腰片放热水里一焯,三次后再用凉水拔,然后加蒜醋姜,老头儿做菜不嫌麻烦,乐在其中,他刀工特好,腰片切得特别薄,横着片。

汪朝笑说老头儿从来不做特别普通的菜, 比如肉片炒柿子椒,不做,因为觉得平庸,像食堂大锅菜,他不吃也不做。其实他吃得少,但是看大家爱吃就高兴,他做菜必须色香味俱全,还要雅致,虽然并不用什么高级的原料。

汪朗说父亲还有一道经典菜就是改良版的大煮干丝, 这是淮扬菜,老头儿因为在北京,就做出了自己的改良版,他用豆腐皮卷起来切,拿开水煮,再泡,汤比扬州的厚重,因为他用鸡架子熬汤,放骨头火腿干贝冬菇丝,厚重和鲜度都有了,每次做都被吃得一干二净。父亲的好友朱德熙,是个非常文雅矜持的人,可是在这道菜面前搂不住了,一次来我家吃,他问夫人: 你不吃了吧? 然后就把那么大一碗都吃了,他没说 你还吃吗 ,而是说 你不吃了吧 ,我觉得特别好玩。

汪曾祺写了很多饮食文章,虽然汪迷们都知道他好酒,但是他几乎没有写过关于酒的文章,涉及酒的内容都是在文章中犄角旮旯提到,汪朗认为老头儿是有意回避,他也知道贪杯不好, 所以他写菜写茶写烟,就是不怎么写酒。他爱喝酒,不挑好坏,以高度为主,白酒为主,我妈管他,他就在厨房放一瓶,说炒菜用,实际上酒没倒菜里,都倒他嘴里了,这是我家公开的秘密,只有我妈不知道。我们两三岁时,他就把酒蘸在筷子上,放我们嘴里,我闺女时也是这样,那时她话还说不清楚呢,不会说 辣 ,就说 那那 。

现场还有读者好奇汪曾祺的普通话水平如何,是否会唱京剧,汪朗回答说,父亲虽然是高邮人,但是普通话说得不错,还会点儿北京土语,基本没有口音, 比我妈说得好,我妈是福州人,很多字说不好,我爸让我妈说 四十四只死狮子 ,我妈就说不出来。说起京剧,他说自己小时候学过 ,当然不是正经学,可能就是听唱片什么的会唱两出,后来大学时唱昆曲,到了剧团说不敢张嘴了,不过他说自己曾经咳嗽了一声,旁边的演员夸他嗓子好。 听到这儿,读者一片会心的大笑,这个老头儿实在太有趣了。

距离汪曾祺逝世已经过了20年,汪迷却是越来越多,人们喜爱这个以文字带给大家美好的老头儿。而在听了两位汪老师的讲述后,对这个老头儿更是备感亲切,亲切随和的汪朗和汪朝老师,也以自己的一言一行,向人们示范了知识分子的风骨。摄影/陈钢 陈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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