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燕娜

最近1个月，一直在跟进处理一件棘手的事情，更深地体会到融合教育在公办学校推进过程中的艰难与无奈。

事件背景：

小雄是一个孤独症孩子，2019年9月入读我们学校，电脑分班到一（5）班。2020年9月，小雄升入二年级。1年中，小雄在课堂上和同学们一起学习，基本处于自顾自状态。上课以听讲接受为主，不参与发言交流、合作活动。

疫情居家学习期间，针对小雄运动能力较弱的情况，在体育教师乐园的视频指导和小雄爸爸的帮助下，小雄的跳绳水平进步飞快，最好时1分钟能跳170下左右。回来之后第二学期的基本学业检测，小雄取得了数学、语文均为优秀的好成绩，老师、爸爸都很惊喜和欣慰。当然这个过程中，小雄也付出了很多努力与坚持。

事件发生：

事情的转变在于这学期。小雄特别关注班级里的一位女生，课间偶尔几次推这位女生，有一次还发生在楼梯，很危险。还有一次是美术课后，小雄把这位女生的作品给撕坏了。学校因此和双方的父母都进行了沟通、面谈。在女生父母的要求下，我们采取在空间距离上尽量隔开两个孩子，不让他们发生交往；还请班级里几位比较自觉的男生来关注小雄，如果小雄有靠近这位女生的行为，就适时去干预、阻止。班级中做好上下课教师的无缝对接，尽量保证教室里有教师管理，以防不安全的事情发生在课间。小雄爸爸则一周2天来学校陪伴，教学时间在教室外面观察记录小雄的状态。

矛盾激化：

上周课间，这位女生的一把尺子掉到地上，小雄去捡，其他男生上前阻止，小雄情绪失控，女生受到惊吓和伤害。双方父母来学校再次面对面沟通交流，其间女生爸爸情绪激动，希望小雄转班级或者转学校。

班级中的其他家长也通过各种碎片化的信息，拼凑出小雄“可怕”的一面甚至未来会更可怕不可控的图景。家长们对小雄的孤独症开始不理解、排斥，甚至希望驱逐小雄。

小雄家庭面临两难：要么继续在这个班级就读，但来自班级其他家长的压力沉重；要不就是去当地的启智学校。经过咨询，启智学校负责教育教学的副校长表示，像小雄这样有学习能力的孩子放在启智学校有点可惜，建议在融合教育中随班就读。

关于融合教育的思考：

我校799名在校学生中持残疾证的学生有3名，另有3名特殊学生（病历卡显示）也都在随班就读。这些特殊学生享受了《义务教育法》和教育部出台的《关于加强残疾儿童少年义务教育阶段随班就读工作的指导意见》等给予他们的权利。

作为学校，我们针对不同随班就读的特殊学生，予以最大可能的个别化教育。如允许家人陪读、开放资源教室穿插进行普惠和个别教育、借助党员教师开展“伴你启扉”一对一教学等。在班级层面，教师引导学生接纳包容特殊同学，尽量营造平等温暖宽容的班集体。几年下来，我们看到个别特殊学生在学校里能够安全放松地生活，一日校园常规基本自理，能顺应生命自身的力量而成长。

但也发现，普通学校里的教师缺乏基本的特殊教育知识和技能。对于特殊学生在知觉、思维、行为、语言、交往等各方面有不同需求和特点的教育教学上，很难做到“因材施教”。我们往往是靠师者的责任、爱心维系着特殊学生的教与学，因此总体来看融合教育的质量是不高的。

随着当下家长、学生维权意识的增强，特殊学生放在一个常态班级中，安安静静不侵不扰也许能够得到其他家长的包容和接受，但如果特殊学生不会控制自己的行为和情绪，妨碍到班级其他同学的学习，就会引发其他家长的不满。家委会或者全体家长联名写信、班级群中语言攻击，运用大多数人的舆论来要求学校责令特殊学生换班或者转学，在当前的学校管理中是一件让管理者进退两难的伤心事。

其实，衡量一个社会真正文明程度的高低不是经济有多发达，而是对弱小者的保护，尤其是对孩子、妇女和老人的立场态度。特殊学生作为弱者中的弱者，在我们可以提供的帮助中，尽量多给予支持关怀，和今天我们追求的和谐社会美好生活不是更契合吗？

这几天因为处理小雄的事情，作为学校的校长，我一直在不断拷问自己：“我能够为双方的孩子、家庭做些什么？”而落到真正的行动上，考验的不仅仅是一位校长的责任担当，更应是每一位与之相关的普通公民的道德良知。“教育有温度”，不仅仅需要教育工作者的初心，更需要政府的支持、媒体的宣传、社会的包容和专业机构的智力支撑，需要更多的关爱融合和专业融合。

特殊学生在学校的融合教育，我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而我们已经出发，愿有更多的同行同心者，用行动一起实践、探索。

（作者系舟山市南海实验学校长峙小学校区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