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市清湖高级中学 徐 典

十年前的一个期末，照例考完期末考试，继续上课两周，讲解试卷，完成学生档案。由于临近年关，众人都是按捺着心情，等待着放假的那一刻。我也早早地完成了属于我的工作，趁机写我的小说。这本小说多年来几易其稿，每每得空，就添几笔，爱如珍宝。

气温连着三天大幅度下降，大雪接连不断地下，积雪压断了学校里的一些树木，学生食堂的钢筋屋梁也被压得半塌着。水管和水塔也都被冻住了，出不来水，无法进行日常的洗漱。于是，学校在请示教育局同意后宣布提前放假。

由于是临时决定，上完课已将近下午4时，师生一窝蜂向外面涌去，公交车班次并不多，每辆车都挤满了人。

我决定先收拾收拾回宿舍，明天再走，于是想到学校小店买些面包和矿泉水，准备过夜。

暮色苍茫，北风呼啸，那雪厚得我一脚踩下去都没过了小脚肚。我紧裹着衣服，艰难前行。买完了必需品，赶紧往回赶，忽然，寒风中有一片纸刮到了我面前，我捡起来仔细一看，竟然是我的小说稿。

刹那间我呆住了。一定是我回宿舍的路上，没有抱紧，从我怀里漏出来了。天可怜见，这张纸现在以这种方式重来和我见面。

我的眼泪立刻流下来了，我在雪地里来回奔跑，搜寻其他的稿件，可哪里还能找到，寒风带走了一切。

我哀恸欲绝，徒然无助地坐在操场边，低着流泪。

“老师，您是在找我吗？”忽然，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

我睁开朦胧的泪眼，原来是四班的小敏。她全身都是雪，冷得直哆嗦。还没等我回答，她连忙解释道：“老师，我实在是赶不回去了，我想明天早上再回去。等一下教室里没人了，我悄悄地待着，不会有事的。”

小敏的家在廿八都，确实是赶不回去的。可是，假期学校不能留人，学生的安全责任重如泰山。我连忙拿出刚刚买来的面包和矿泉水，和小敏分享。

小敏告诉了我她家里的情况。两个姐姐都嫁了人，父亲好赌，母亲日夜操劳。家里的情形实在是很坏，小敏每次回到家都是担惊受怕的。

我明白了小敏的痛苦，我的痛苦似乎暂时减轻了。我不停地劝慰小敏，越是艰难，就越是要迎难而上，终于我们都不再流泪了。

冬天的夜晚寒气侵骨，我让小敏睡我的宿舍。安顿好小敏，我自己回到办公室休息。

我想，仿佛是冥冥中注定了一样。如果不是丢失了我视若生命的小说稿，我就不会来到操场上；如果不是在暮雪纷飞的操场上来回奔跑，我就不会遇到我的学生小敏。

在那个黑暗寒冷的夜晚，我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小敏就出去等车。一路上，雪不停地落在我们的身上，我用手接住雪，对小敏说：“就让这雪如同我们的悲伤，在我们的人生里融化吧。”看着她坐上了回家的车，我才放下心来。

几天后，我接到了小敏的电话，是她走了几十里的山路到她的叔叔家打给我的。这个坚强的小姑娘，就像寒冬里新发的枝条，看似柔弱，仍然在努力地生长。

如今，我早就重新写起了小说。当年弱小的姑娘已经嫁到杭州，为人母了。每当逢年过节，我们还会彼此互通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