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蓓燕

正值梅雨时节，阴雨连绵，车子从安吉县城出发行驶了大约40分钟后，才到达梅溪镇紫梅幼儿园。

这所镇中心幼儿园，拥有宽敞的园所、气派的教学楼，在乡村小路间格外显眼。本以为下雨，孩子们都会待在室内。然而一踏进园区，记者就见到了不少穿着雨衣、雨鞋的孩子。上大班的轩轩正拿着长方形积木，与屋旁的竹子比长短。比得差不多了，他用小手指点着积木一边数，一边说：“雨天竹子长得最快，今天是5块，明天我再来看看。”

园长钱敏在农村幼儿园工作了20多年，她自豪地说，这就是土生土长的“安吉游戏”，无论雨天晴天，孩子们都可以自由地玩，“他们会有数不清的创新玩法，很了不起”。如今，“安吉游戏”早已享誉国内外，作为最早一批践行者的钱敏回想起来，仍颇多感慨。

彼时，幼儿园的教室后方是一片杂草丛，常有蛇虫出没，被视为“禁区”，从不允许孩子们靠近。有一次，县幼儿教育研究中心主任程学琴来幼儿园督学，她问道：“为什么会有蛇虫来？”“是啊，人不去，蛇虫才会来。”钱敏认真思考以后，恍然大悟。于是，她领着全园教师动手除草，硬是整出了一方平地。

“地方有了，可不够资金买教玩具，怎么办？”钱敏又开始焦虑。

幼儿园之所以取名“紫梅”，是因为镇上西苕溪沿岸盛开紫梅。而西苕溪是安吉的母亲河，为当地人民诞育了一片茂盛的竹林。看着漫山遍野的竹木资源，幼儿园的教师们突然心有所悟。很快，在程学琴的指导和镇上一些加工厂的帮助下，很多竹子改头换面进入了幼儿园。

粗壮的竹子被对半剖开，一半横过来接上水管成了孩子们的洗手池，另一半按在斜坡上成了他们最爱的滑滑梯；而4根木头则组合成了一个大型爬梯，中间漏空，弹弹床和网兜托底，安全性和趣味性一个不少；墙壁砌上了表面光滑的瓷砖，并接上水管，供孩子们随意涂鸦，只要转转水龙头就能方便地清洗掉；还有沙子、泥土、长短不一的木板、废旧的铁皮滚筒……幼儿园一下子被塞得满满当当。

教师们惊喜地发现，这些就地取材制成的原生态游戏玩具被投放到幼儿园的各个角落后，那些好不容易筹钱买来的大型玩具一下子无人问津了，在竹林中长大的安吉孩子很自然地就知道该玩什么、怎么玩。

2016年，安吉被省委省政府列为首批创建“两山”理论实践示范县，随后又被环保部列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论实践试点县。教师严欢欢说，“安吉游戏”的教玩具大都用废旧物品制成，既环保又保留了本土气息，正是对“两山”思想的实践。在平时游戏时，他们会告诉孩子如何进行垃圾分类，将生态文明理念融入其中。

“爬到一定高度后，孩子们会衡量自己的能力，选择是直接跳下来还是沿着木头慢慢地滑下来，或者是原路返回，他们其实有自我保护意识。”副园长李蕾蕾说，以前她也总是绞尽脑汁设计游戏，试图“教”给孩子们知识和规则，而实际回应的却是孩子们茫然的眼神以及所谓的“屡教不改”。

采访当天，记者在木头树桩组合成的“探险区”里看到，几个孩子小心翼翼地踏着树桩前行。行到中间，因为两个树桩间的距离有些大，一个小男孩把脚抬起又放下，反复几次后，他侧转身来，微微下蹲，一只手拉住旁边同伴的手，同时一只脚横跨过去，终于成功迈出了步子。

无数次的观察让教师们发现，当把游戏的权利真正还给了儿童，才实现了儿童的自主发展。程学琴还总结了5句话：“管住你的手，闭上你的嘴，睁开你的眼，竖起你的耳，发现儿童。”就这样，钱敏带着全园的教师一起，逐渐地从只会“教”的教师转变为儿童的研究者。

华东师范大学教授李季湄曾这样评价“安吉游戏”：罕见的规模、丰富的内容、鲜活的场面、既乡土又现代的实践形态，其每一个园哪怕是小小村园都无一例外地拥有充满乡土情趣、各具特色、生态环保的游戏环境，而“安吉游戏”所倡导的投入、冒险、喜悦、反思、爱的精神，则是全世界孩子都需要的精神。

据介绍，安吉现有27所幼儿园和101个教学点。从2010年起，该县通过乡镇、教育局“双渠道”补助的方式，累计投入经费2500余万元，完成了农村幼儿园的游戏场地改造和游戏材料的配备、更新。2014年起，县政府又每年投入200万元专项经费，用于“安吉游戏”的实践研究。

去年，省教育厅确定了103所幼儿园为“安吉游戏”实践园，紫梅幼儿园作为示范单位，承担起了为实践园提供指导的任务。这些年，已经有来自俄罗斯、巴西、澳大利亚、美国、加拿大、英国等国的同行先后走进这所乡镇幼儿园学习考察。

今年4月，钱敏到几所与紫梅幼儿园有联系接触的香港幼儿园考察。她意外地发现，这些幼儿园打通了教室的墙壁，移开无谓的装饰物，在所有区域投放玩具，让儿童自由、自主、自觉地开展游戏。“这就是‘安吉游戏’的室内版，也是我们一直在大力倡导的。”钱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