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人者渡己
□罗树庚
李潼是台湾已故知名儿童文学作家及填词人,他写过文章《老榕树下读报纸》,描述自己从小学四年级开始,连续七年,每个星期天下午,为祖父及其老朋友读报纸半小时。
祖父感谢小孙孙为他读报,给他的晚年生活带来快乐。李潼却说:“给我读报机会的祖父,始终不知道,他间接地帮助了一个作家的形成。”
读报从表面上看,是小孙孙帮祖父,而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则是祖父成就小孙孙。
本校推出一项新制度,规定每位教师每天要练习书写粉笔字,写满一块小黑板,以此提高“三笔一画”能力。
谁来给大家提供书写内容和范例呢?这件事自然就落到教导处副主任马芸芸身上。
马芸芸每次提前一个月为大家准备,每周的周一至周五,写什么内容大有讲究:有时是名言警句,有时要结合时政,有时依着时令选一些经典诗词。内容控制在30个字左右,马芸芸规范漂亮地将字写好,供其他教师临摹。
马芸芸是一名数学教师,这项额外工作,对于她真是既为难又费力。
可没想到,几年下来,马芸芸的话语风格在悄然变化,她写的教育教学随笔、会议发言、评课总结文采飞扬、佳句频出、诗情画意。
而且,她的粉笔字明显比学校绝大多数语文教师写得都要好。
从马芸芸的事例里,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帮助别人其实就是在成全自己,成就自己。
谚语云:“赠人玫瑰,手有余香。”佛说:“渡人如渡己,渡己亦是渡人。”不论在生活中,还是在工作中,这类例子俯拾皆是。
当教师,做教育教学工作也是这样。有时候,表面上看好像是吃亏了,但终会有一天,吃过的亏,受过的苦,担过的责,扛过的罪,忍过的痛……都会变成你的财富。
我是上世纪90年代当教师的。入职第三年,我从农村调到城里一所特别好的小学任教。走进这所学校的大门,右侧有一溜儿的墙报阅读区,其中有一块是“每周要闻快递”栏目。校长见我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住校教师,就把这块阵地交给我,要求我必须在每周一师生进校园前更新内容。
说真的,偶尔为之,有新鲜感,一旦变成长年累月必须定期完成的工作,就变成了一种压力。谁能确保每个周末没有一点自己的事儿呀?更何况,这个黑板报是在户外,冬天寒风凛冽,夏天骄阳似火,而且必须在每周日傍晚前完工。
在别人看来,这么干有点不值得,但我在这所学校工作了四年,出了一百五六十期“每周要闻快递”,没有中断过一期。
正因为出了四年黑板报,我练就了一手漂亮的楷体粉笔字,练就了良好的记忆力。更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后来我离开家乡,到另一个城市工作,已经过去二三十年了,我在这所学校所做的点滴小事竟被传为美谈,时常被人提及。
或许,主动承揽一些公益活、分外事,是吃了大亏;但从长远看,未必都是坏事。这些吃亏,会变成一种福报;即使没有福报,也能得到某种锻炼,使你成为更优秀、更全能的人。
我想为你吟诵美国诗人谢尔·希尔弗斯坦的一首小诗《总得有人去擦星星》。“总得有人去擦擦星星,它们看起来灰蒙蒙。总得有人去擦擦星星,因为那些八哥、海鸥和老鹰,都抱怨星星又旧又生锈,想要个新的我们没有。所以还是带上水桶和抹布,总得有人去擦擦星星。”
是啊,“总得有人去擦擦星星”,你不选择,他不担当,我不行动,“星星”就会“灰蒙蒙”。
(作者为浙江省小学语文特级教师、宁波国家高新区实验学校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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