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卫东

现在，许多学校的家委会并不能有效地参与学校管理，事实上成了学校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用起来相当顺手的“工具”：大型活动时采购物品、维持秩序，平时给学生开设讲座、为学校提供各种便利，成为学校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库”；替学校收取一些可能会招致非议的费用，成为一块“缓冲地带”，许多家长为了孩子心甘情愿；这也罢了，家校冲突时即使学校明显理亏家委会还得违背自身立场替学校说话，成为“挡箭牌”，这就很不应该了。

2012年，教育部《关于建立中小学幼儿园家长委员会的指导意见》中指出，家委会的三个基本职责是：参与学校管理、参与教学工作、沟通学校与家庭。对于什么是“参与学校管理”，指导意见这样解释：“对学校工作计划和重要决策，特别是事关学生和家长切身利益的事项提出意见和建议。对学校教育教学和管理工作予以支持，积极配合。对学校开展的教育教学活动进行监督，帮助学校改进工作。”

时代发展到今天，不会还有人认为学校和教师完全没有自身利益的考虑。现代管理学认为，任何一个组织和个人，都有其自身利益。智慧的做法不是去欺骗别人，更不能靠暴力侵占别人的利益，而是通过沟通、相互妥协，达到双赢的效果。虽然现在家委会都由学校组建，但毕竟代表的是学生和家长的利益。如果学校真心不想让家委会成为摆设，真心希望发挥家委会的作用，那不妨在蕴酿重要决定时，请家委会扮演“第十人”的角色。

所谓“第十人”，也就是说，不管前九个人的结论看起来多么正确，多么万无一失，他必须提出异议，努力找到这九个人都错了的特例。这一制度出现于第四次中东战争之后，以色列国防部专门成立的一个名为Red Team的机构。他们为了保证情报的准确性，运用各种方式挑战情报机构做出的普遍假设，并提供给军方进行评测。之后，这一做法逐渐为企业界所看重和应用。

我建议家委会引进这一制度，具体地说，就是从制度上规定家委会必须对学校即将出台、涉及学生利益的各项重大决策提出反对意见，哪怕是提出可能存在的不良后果。而学校只有在妥善回应家委会的意见之后，才能将决策草案交由教代会进行表决。当然，这一切必须公开进行，不得暗箱操作。

国人好面子由来已久，往往利益有冲突、意见有分歧时既不明说也不放下，暗里使劲搅局。如果从制度上规定家委会必须扮演这个唱反调的角色，就可以极大地减少各方的心理负担。因为大家的终极目的是一致的，只是在技术层面上进行测试弥补。

北京市十一学校校长李希贵是当前中国基础教育界的明星。他多次在演讲中提到，自己的许多治校之道借鉴了企业管理经验。十一学校每出台一项新举措之前都会进行风险评估，如果发现学校无法克服这些风险，那这一举措不管看起来多美都不能通过。让家委会扮演“第十人”，其实就是另一种形式的风险评估。

这个方法在企业管理中还有另一种表述，叫“六顶思考帽”：白帽陈述问题、绿帽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案、黄帽评估该方案的优点、黑帽列举该方案的缺点、红帽对该方案进行直觉判断、蓝帽总结陈述并作出决策。“六顶思考帽”不仅提供了思考问题的视角，而且能让思考者跳出个体身份角色的限制进行思考。

在一个团队中，总是提出否定意见是需要承担极大的群体压力的，但如果用“六顶思考帽”的方法，黑帽成员提出否定性意见则成为他的角色责任。借助一顶帽子，完成了“个人观点”和“角色观点”的区分，这有利于营造平等对话、畅所欲言的交流结构。学校管理中，家委会因其代表的是学生和家长的利益，而不是代表学校利益，最适合扮演黑帽角色。

当然，不只是组建家委会，学校重大决策都可以引入“第十人”理论。或者，这个理论本身就是一则很好的教学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