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湖师范学校附属小学 沈 萍

温馨与感动是母亲节的主旋律。我打算利用这个特殊的日子撩拨学生的心弦，就给学生布置了这样的家庭作业：在母亲节这一天，写下你最想对妈妈说的话……还有妈妈对你说的话……

作业交上来了，学生们用文字表达亲情，流淌出令人感动的旋律，但其中一份作业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送给妈妈一张贺卡，妈妈说：‘女儿，你真乖。’我帮妈妈扫地，妈妈很开心。”

下面是妈妈的话：

“希望你在学习上努力一点，要向好的同学看齐，在学校听老师的话。”

虽然大多数学生所写的内容相差无几，但我还是把目光移到姓名处，看看作者是谁。

是亚亚。亚亚？她的妈妈不久前因癌症刚去世，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思绪又回到了几个月前的那个下午，亚亚被爸爸急急忙忙地接回家，去见妈妈最后一面。过了几天亚亚来上学时，手臂上就多了一块黑纱。一些小朋友好奇，一个劲儿地问，使得亚亚泪水涟涟，我看了好不忍心。

因为亚亚请了几天假，我抽时间让她来我这里补课。可是一打开本子，刚想跟她讲题目，她说了一句：“我的妈妈死掉了……”

我不由紧紧拥住了她：“老师知道，老师知道……”

我想象不出当亚亚写这篇作文的时候，小小的心灵忍受着何等的苦楚。我想象不出当其他小朋友开开心心地和妈妈交流，并把这份温暖铭记在纸上时，亚亚和天堂中的妈妈是怎么完成“母女对话”的。

那稚嫩的一笔一画分明是用泪水写就的，我看到的是我们成年人制造的残忍。回想那天，我们语文教师正好都在办公室，聊起了他们本周的一年级写话内容。有同事提到，星期天就是母亲节，就让学生做一次和母亲对话的写话练习吧。一听果然是个不错的建议，大家都为那位教师的建议鼓掌。

发下去的一张张白纸，收上来的时候写上了文字。母亲节，只是布置作业的一个理由。但正因为这个理由，才有了母子间的真诚交流，收上来的，不只是一张张轻飘飘的纸。

德国著名的教育家福禄贝尔认为，作为教育者，如果以领导者自居，对学生进行命令和干预，反而让教育和教学起着毁灭的、阻碍的作用。当我们一厢情愿认为母亲节是每个学生写话的好日子，并命令学生照着执行的时候，我们是否也在以领导者自居呢？是否也在命令和干预呢？我们想当然地觉得，每个学生的母亲节都是快乐温馨的。

当我们以领导者自居的时候，我们看到的只是作业、分数，看不到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这样的教育必定是不完整的教育。

在亚亚的心中，这是一份要交的作业，她必须要完成作业。因此，编织童话成了她唯一的选择。

当我们信心满满的时候，当我们理所当然的时候，当我们自以为是的时候，当我们认为一切会按照自己设计的流程前行，其结果也会如期而至的时候，我们是否也该给自己一点怀疑，让自己有点犹豫？有时，教育的犹豫并不是不坚定，而是勇敢正视教育复杂性的表现，是细致面对教育对象丰富性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