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震宁:书生长行 为爱而歌

首页 > 教育新闻 > 教育新闻阅读/2023-09-27 / 加入收藏 / 阅读 [打印]
《书生行》
聂震宁 著
人民文学出版社 聂震宁(中)在新疆喀什疏勒县巴仁乡中心小学为小学生讲阅读。(受访者供图) 聂震宁,著名出版家、作家、阅读学专家,第十、十一、十二届全国政协委员。曾任中国出版集团公司总裁,人民文学出版社社长兼总编辑,现任韬奋基金会理事长。出版有《长乐》等小说散文随笔十余部,长篇小说《书生行》,以及《阅读力》《阅读力决定学习力》《阅读的艺术》等阅读学专著。

    

    最近,有一本书在读者中尤其在教育界备受关注,一些教师自发组织阅读分享会,有的学校响应书中人物倡导的教育理念开展阅读推广活动,银龄书院的老龄书友们还把它改编成情景剧……该书被称为“中国的《教育诗》”“当代的《倪焕之》”,它就是韬奋基金会理事长聂震宁的最新长篇小说《书生行》。

    《书生行》讲述了20世纪60年代,青年教师秦子岩为了爱人舒甄好回到家乡大山里,一起从事中学教育。在特殊年代的狂飙中,这对夫妇和一群毕业于一流高校的教师坚守爱的理念,进行了轰轰烈烈的教学实验,这转瞬即逝的一段岁月却成就了沂山一中的高光时刻,长久铭刻在学子们的记忆深处。

    这个故事其实是有生活原型的,聂震宁就是那众多学子中的一位,后来,他成长为一位成绩卓著的出版人和阅读推广人。他坦言:“进入渐渐老去的岁月之后,我最急于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感恩老师,甚至可以这么说,其他题材我可能都将因为环境所限或者时日精力不济而无力完成,而感恩老师这件事情,如果我未能去做,我将不能原谅自己。”

    《书生行》既是聂震宁重返作家身份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也是向那些奉献教育、播撒爱和智慧的教师们的致敬之作。它唤起人们对自己校园生活的回忆,重新审视和思考何为好老师,什么是好的教育

“献给我所有的老师”

    读书周刊:书生,一般指读书人。也比喻注重书本知识,不注重实践,脱离实际的知识分子。在《书生行》里,“书生”指的是什么样的人?书名不用“情”,而用“行”,有什么寓意?

    聂震宁:在中国,书生一词有多重含义,譬如“百无一用是书生”“书呆子”“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等,这部小说里各式各样的书生都有。可是我认为,书生终归是美好的称呼,我最喜欢“书生意气,挥斥方遒”这个意思。

    清朝乾隆皇帝即位之初,曾经针对有些官员抱怨下属“书生不能胜任”“书气未除”表示很生气,他斥责这些昏庸无能的官员,说如果以书生为戒,他自幼读书宫中,“讲诵二十年,未尝少辍,实一书生也”。他进一步说,其实“书气”二字特别宝贵,“果能读书,沉浸酝酿而有书气,更集义以充之,便是浩然之气。人无书气,即为粗俗气、市井气”。我觉得乾隆讲得很好。可以说,如果没有书生气,那才是俗儒!没有书生气,就没有浩然之气!《书生行》中主人公秦子岩、舒甄好等就是书生气十足而浩然之气存内的书生。

    你能从《书生行》这个书名想到“书生情”,我很受感动。这个书名确实有“书生的行歌”的意思,也就是封面上的英文书名:A HYMN TO TEACHERS,一首献给教师的赞美诗。书名里也还含有“书生行路难”的意思,古诗中就有“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的诗意,但主要还是赞美教师的意思。

    读书周刊:著名作家王蒙评价“这是一部诚恳的谆谆教育小说,如实的全文现实主义,纯朴善良的历史主义。他有些写法是令人惊异的,比如开书单,写情况汇报,父女之间的信,从头到尾写,如同尺牍一样地写”。您为什么采用这种写法?

    聂震宁:特别感谢王蒙老师的这番评价,这也正是我所希望达到的解读效果和艺术境界。我希望读者能认同这是一部教育小说,是写实的作品,是历史主义的态度。因为那是60年前的事情,我想倘若能真实再现,并能得到今天的读者的理解和认同,对今天的读者也有所启发,我就心满意足了。书中舒甄好父亲的那封长信,我是下了功夫来写的。著名作家张平说,他特别喜欢这封信,4页多的一封长信,读下来深受感动,如见其人,如闻其声,可是不无令人辛酸处,“那封信也只有那个年代的知识分子才写得出来”。

    读书周刊:您在书后写道:“构思于60年前一个雷雨之夜,成稿于2022年8月5日凌晨。”为什么现在才动笔写?而一旦动笔,却像在与时间赛跑一样——据说您仅用4个多月就完成这本36万字的小说,是什么引发了创作冲动?

    聂震宁:我一直想着要写一部小说,感恩我中学时代的老师们,特别是许多对我影响深远的老师。鲁迅先生说过:“创作总根于爱。”我爱那些可敬而难忘的老师。他们在特殊年代里,从很多一流大学分配到一个偏远山区的中学,他们安分守己,他们安贫乐道,他们诲人不倦,他们乐此不疲,可是在特殊年代里他们的人生却又那么跌宕起伏,在复杂的环境里他们卑微地努力着而又完全地不由自主,任由命运驱使。后来,我懵懵懂懂地离开了他们;又后来,我发现满校园的老师们已经离散于各地;再后来,听说老校长早就孤独殁了,班主任也病故了……对60年前的校园生活,我有感叹,有哀伤,有辛酸,更有感恩——这就是我又写起小说来的直接冲动。

    说是冲动,往往是指一部长篇小说创作构思、酝酿之初的情绪状态,可这部小说一经写起来,我一直都有抓紧写下去的冲动,写到深夜经常有停不下来的感觉。写作激起了我对既往生活的许多回忆,时不时我还会不由自主地发出长叹,甚至流下热泪。所以,总的感觉是这部30多万字的小说写得比较流畅,比较快。

    读书周刊:您最想把这本书送给谁?

    聂震宁:我想把这本书献给我所有的老师。既然问到“最想”,那应该是李国文先生,他是首届茅盾文学奖获得者、著名作家,也是我人生路上遇到的至为敬重的老师,于我有教诲之恩、提携之恩,有人生导引之恩。尤为重要的是,《书生行》的创作直接就是在他的推动、叮嘱、催促、鞭策、鼓励之下开始直至完成的。

    2022年春节拜年,92岁的国文老师听说我已经启动《书生行》的写作,又听我讲了故事梗概,立刻肯定道:“好,有意思!抓紧写,不要拖!”老人家接着说:“我去年做白内障手术,现在只剩一只眼睛还能读书。震宁,我可是留着这只眼睛读你的长篇小说啊!”这最后一句话让我受到震动,接下来,2022年绝大多数时间里我都在日夜赶工《书生行》。初稿刚写完,我赶紧打电话跟老人家汇报,老人家在电话里连声叫好。可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就在通话后不久,2022年11月24日凌晨,国文老师突发心脏病在家中猝逝。

    洒泪送别国文老师后,我跟责任编辑说,请把原先的献辞做一点儿修改,把“献给我的老师们”改成“献给我所有的老师”。所有关心、帮助过我们的老师都不能被我们忘记,特别是我敬爱的国文老师!著名作家梁晓声到底是文学高手,他敏锐地从献辞中读出了别样的意味,他在为《书生行》写的一篇书评中说:“‘所有’令我心暖。”

爱满天下,乐育英才

    读书周刊:书中几次提到马卡连柯的《教育诗》,尤其秦子岩在读书专题讲座上讲的就是这本书,不仅用大量篇幅作介绍,还诵读了一大段原文。可见这本书在您心中的分量,这背后有什么样的故事?

    聂震宁:这首先要拜我的中学母校图书馆所赐。初中三年级期间,学校组织了许多学生课外兴趣小组,我报名参加了课外阅读小组,老师在指导我们要认真检索图书借阅卡片时,他举例说明,《教育诗》既不是论教育的论著,也不是诗歌作品,而是长篇小说。我爱读长篇小说,后来就去学校图书馆,把这部作品借来读了。

    对于一个初三学生,书里关于教育的许多理念基本上都被我忽视掉了,我只是记住主人公马卡连柯对学生的爱和信任。书中的工读学校里许多学生都是少年犯罪分子,马卡连柯用爱和信任,发掘到这些少年犯罪分子的灵魂深处,引发出那隐隐约约存在着的感情和良知,有些情节让我感动,有些场面让我震撼。自那以后,在学校里,每当观察到个别老师对学生过于冷漠刻板,我就判定他不符合《教育诗》的思想,而更多的时候,看到一些老师情绪饱满地善待学生,我就暗暗回忆起马卡连柯。

    我希望秦子岩、舒甄好他们都推崇《教育诗》,也建议今天的老师们能阅读这本书。有一次跟北京大学教授陈平原、夏晓虹夫妇一起聊天,他们看着《书生行》腰封上的这行字——中国的《教育诗》,问现在还有人知道《教育诗》吗?我说,知道的人还真不多了。他们无语。

    读书周刊:“什么样的老师才是真正的好老师”是书中人物反复纠缠的问题。书中塑造了秦子岩、舒甄好、林茂坤、时闻天等一批老师,您觉得谁是好老师?衡量的标准是什么?好老师的“好”表现在哪些方面?

    聂震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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