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市镇海区教科所 刘 波

9月16日，《当代教育家》杂志微信推送题为《民国时期小学教师月收入是县长两倍，没人敢克扣教育经费》的文章。其实，这种说法好几年前就在网上盛传，说民国时期“国小教师每月收入40元，县长20元”。在这个收入鄙视链中，还拉警察来做对比，但引用的警察月收入数据却很率性。有2元、4元、8元好几种说法。论证民国小学教师待遇超级好的目的，是为了吐槽当代的小学教师待遇不好。

那么，民国时期小学教师收入真有那么好，社会声望真有那么高吗？今年上半年，笔者曾在宁波大学园区图书馆举行叶圣陶先生《如果我当教师》一书分享会上，做过《从叶圣陶先生朋友圈谈民国教师那些事儿》的主题分享。笔者根据查阅的大量文献资料，对民国教师收入进行了考证，从不同角度来认识民国教师地位。笔者的结论是：民国时期的中小学教师，尤其是小学教师的地位和收入，真没像有些人吹捧的那么好。

客观地说，与当时一般的工薪阶层相比，民国时期小学教师收入不算差。但是，有一点我们不能忽视，民国时期能当小学教师的，都算是文化人。据统计，到1949年，文盲占全国人口80%，在农村地区达到95%。可见，受过一定程度的教育，能当上小学教师，绝对算是知识分子了。

叶圣陶先生在1922年撰文，大力呼吁中师生毕业后当小学教师。他还特别提到：“我希望师范学校章程中，多加一条说明，凡来入学，毕业后必须当小学教师。”试想，如果小学教师真的待遇好、地位高，还需要大力呼吁中师生毕业去当小学教师吗？

在这篇文章中，叶圣陶先生也提到小学教师待遇，他在大多数乡村，教师月薪在10元以下6元以上已算优越。叶圣陶先生1912年中学毕业当小学教师，月收入是20元。而同年鲁迅到教育部任职，足额薪俸是每月220元，后来一直有加薪，到1925年达到360元。1923年叶圣陶到商务印书馆工作，月收入是200元，此外还有编辑费和稿费。

可见，一个相同文化程度的人，选择从事其他文化职业比当小学教师在待遇上要强多了。

南京国民政府于1928年颁布《小学教员薪水制度之原则》，没有规定小学教师薪水发放数目，只有一些原则性条文，比如规定最低工资标准。“以两倍衣、食、住（以舒适为度）三事之所费，为最低限度薪水。以江苏某县为例，膳食费10元、房屋费6元、衣服费2元，合计18元，两倍即36元。”这是国家规定的名义上的工资，具体由县级财政负担。上海、北京这样的大城市工资水平基本上能达到国家规定的标准，但广大农村地区的小学教师就难了。

上世纪30年代，曾经有人以问卷调查的方式，对江苏、浙江、安徽、山东、河南、四川等省小学教师薪水进行调查，调查结果显示，绝大多数小学教师的工资没有达到国民政府1928年规定的最低标准。

1931年国际联盟教育考察团经过调查，也反映出小学教师收入太低的情况。他们的调查显示：“中国乡村初等小学教师，有时固有得华币三十元到四十元者，但一般而论，每月皆仅得华币十元至十五元。薪水较高者，实为非常之例外。城市初等小学教师，通常每月可得华币二十到三十元，罕有超过此数者。”

其实，民国时期“国小教师每月40元”，这在上海等经济发达的大城市是否能做到，也是不一定的。而且，在上海这样的大城市里，生活成本要比其他地方高很多。

上世纪30年代还有一个统计，就是大学教师平均收入220元，中学教师120元，小学教师30元，另有人说小学教师月收入最高不超过60元。可见，当时小学教师收入跟中学教师差距很大，跟大学教师差距更大。

此外，民国时期小学教师还是个泥饭碗，很多地方是一年一聘，有些地方甚至是一学期一聘。每到学期末，教师们就要为接下来的生计犯愁。

说起民国时期警察待遇，江苏警察学院的一位教授专门写过《民国时期警察工资待遇考论》。这篇文章中提到：民国时期警察分为警察官和长警两种，前者相当于公务员。当时县有等级之分，根据1934年的规定，警察局长月薪一等县为140元到200元，二等县为100元到130元，三等县为75元到90元。

县警察局局长以下人员，包括办事员，只要纳入公务员，最低工资就是55元。而长警不属于公务员，是编外人员，其薪酬待遇各地很不相同，一般要求不得低于每月10元。

也就是说，在民国时期，即便是三等县警察局长，最低工资都有75元，甚至是办事员都有55元，那县长月薪20元岂不是无稽之谈。根据湖南省《会同县志》保存着一份县级公务员工资表，上面显示最高级别县长工资是380元。

说起小学教师当时的地位，发生在钱穆先生身上的一件小事就很能说明问题。钱穆先生曾向当时全国四大副刊之一的上海《时事新报》副刊《学灯》投稿，头两篇都是首篇刊出，但第三篇投稿时候对方已经知道他的小学教师身份，就变成在角落里刊发。在这件事中，钱穆切实感受到乡村小学教师在学界的卑微处境。

前不久，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教育大会上发表重要讲话，指出要让广大教师享有应有的社会声望。教师社会声望既要靠党和政府来创造良好条件，同时也得靠自身努力。客观地说，与民国时期相比，今天的中小学教师地位要高得多。小学和幼儿园教师可以评正高级职称，享受和大学教授同等的待遇，这在民国时期是不可想象的。相关规定也明确了公办中小学教师作为国家公职人员特殊的法律定位。习近平总书记也明确指出，随着办学条件不断改善，教育投入要更多向教师倾斜，不断提高教师待遇，让广大教师安心从教、热心从教。

在高等教育已经大众化的今天，中小学教师已经算不上是知识精英了，这一点确实不能跟民国时期的情况相比。很多家长的文化程度并不亚于教师，并且随着知识来源的多元化趋势，教师作为知识权威的地位已不复存在。因此教师除了要继续做好知识传授者的工作，更要成为学生成长路上的引路人，切实提高立德树人的水平。如此，才能为自己赢得应有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