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莉萍

12月中旬的西沙群岛依然阳光普照。岛上唯一一所有着6名学生的小学的课堂上，他选择了和学生们一起玩“好神奇的小石头”。

“灰色的石头会变成什么？”“一起来念咒语吧！”“哇！居然变成了小老鼠，小老鼠还会念儿歌。”……让海南省三沙市永兴学校师生们在课堂上“兴奋”“陶醉”的何夏寿，彼时的身份是全国著名特级教师、中国语文报刊协会名师专业发展研究会常务理事。他是此次全国名师海南送教团的骨干。

而在我省，他是绍兴市上虞区崧厦镇金近小学一名从教近40年的乡村教师。“坚守于此，是想让所有乡村教师看到，留在乡村一样可以成长，一样大有可为！”

会“飞”的瘸孩子

“我是一个残疾人。”“我是两年制高中毕业生。”“我曾是村小代课教师。”……这是每次在全国师德培训活动中，教育部德育导师何夏寿的开场白。“这样讲，是为了告诉大家，我这样的条件都可以，只要肯努力，你们一定行！”

1966年，3岁的何夏寿患上了小儿麻痹后遗症，落下了右腿残疾。1978年，他因为腿疾失去了高考的机会。“腿瘸的人会飞！”这是6岁时，姐姐对他说的话。他一直记在心里。

从小酷爱读书、看戏的他，开始在报刊上发表散文、小小说。1979年，16岁的他通过考试，成为前庄村村小的一名代课教师。

“只要对小人好，书便可教好！”母亲朴素直白的一句话，成了他一生的教育观。学生们喜欢课本上《小猫钓鱼》等童话，他便将更生动、有趣的原文找出来供学生们补充阅读；当时的农村学校没有图书馆，学生课外阅读匮乏，他便将小时候从母亲那里听来的故事，看戏背下来的唱词，讲给学生们听。“脑子里记得的故事、戏文讲完了怎么办，那就自己写、自己编！”看着学生们竖起耳朵，前俯后仰的样子，何夏寿特别有成就感。1982年，他写的童话《小白兔和小灰兔》刊登在上海出版的《小朋友》杂志上。

“腿瘸的人是会飞的！”何夏寿在自己的航道上启动了飞翔模式。

1983年，20岁的何夏寿做了一件“惊心动魄”的事情。在偶然得知《小猫钓鱼》《小鲤鱼跳龙门》的作者也是上虞区前庄村人后，他给我国著名儿童文学作家金近先生写了一封信。“感谢您为家乡孩子教书育人，我向您深表敬意。”金近回信中的每一个字，都像一个火球，将他“燃烧”了。

他自学中师课程，修习大学课程，直到拿到文凭；一篇篇童话的发表，他成了省作协会员。但他很孤独。“一直以来，我对自己的课堂有强烈的反思意识，渴望能得到外界的意见和建议。”网络时代前农村教育人缺少对话的孤独感，何夏寿依然记得。

他用写文章来“隔空”交流。1985年，他的第一篇教学理论文章发表。这一年，县（当时为上虞县）里的教研员来学校调研。“村里的教师们都如临大敌，谁都不敢上这节公开课。”代课教师何夏寿选择“毛遂自荐”。这一上，就再也没有停下来。

“只要给我机会上课、交流，我什么地方都去。”一路上，他成为县教坛新秀、市学科带头人、省特级教师……

乡村学校的童话故事

1996年，优秀的村小教师何夏寿，被当地教育局直接任命为四埠完小校长。带着那份执念——“儿童教育必须以儿童的方式展开”，他决定用童话开展学校教育。

“小鲤鱼”文学社里，指导学生看童话、写童话的何夏寿探索总结了“穿针引线”等10种童话写作法；他带领学校语文教师编写了全套6册《童话》教材，其中一册入选余秋雨任总编的义务教育课外读本《语文新天地》；学生们在全国各家报刊发表1000多篇童话作品，其中4名学生还撰写了长达12万字的长篇童话并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

因当地群众对学校的满意度大大提升，地方政府为学校建了新校舍，将附近4所村小合并到四埠小学。2000年，学校更名为金近小学。

被稻田、村舍环绕的金近小学，如今却是一个绚丽的童话世界。鱼龙池、童善园、探索岛、世界童话园、跳鱼儿广场、童星街、金近纪念馆、小鲤鱼剧场、星光大道、艺美林……校训、校歌，甚至水池中的一块石子都有着浓浓的童话元素。童话开始与各门学科教学相结合，形成独特的童话化学科教学模式；童话更走进德育领域，在欢乐和思考中悄然实现着“童话育人”。

偏居乡村一隅的金近小学很快被省教育厅破格评为省示范小学，被省教育科学研究院确立为“省十大育人模式”创新单位，成为全国儿童文学金近奖的永久颁发地。“看着那么多儿童文学名家来到金近小学接受颁奖，咱们农村学校脸上真有光！”他说。

省特级教师、省名师名校长工程导师、省首届农村教师突出贡献奖……彼时的何夏寿，正尝试着将一小段唱屈原的小戏嫁接到“五月瑞阳”的课上，尝试着在“月亮婆婆侬有几个囡囡”的课上开启民间文学教学模式。在民间文学教学的课堂里，民间故事、童谣、谜语、小戏，不再是边角料。“把学生教好的好是永无止境的。保护、激发、培育、发展学生的语言天赋，‘逼迫’我不断开发更适合儿童的教学领域。”而“孩子喜欢”是他令自己前行的通行证。

“他是全国小学语文戏曲教学的首倡者。”全国著名教育专家周一贯对何夏寿开出的民间歌谣语文课程、民间故事语文课程、民间戏曲语文课程等民间文学系列课程，赞誉有加。

“我们用事实证明，乡村的教学一样可以是一流的。”这样的执念，20余年的努力，何夏寿和他的乡村教师们让一所农村完小变成了一个“童话”。

乡村振兴的文化高参

这学期，何夏寿主动卸任校长职务，回归为一名普通的乡村教师。距离他的60周岁，还有5年。

“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做儿童文学教育的研究，为国家培育更多热爱儿童文学的教师；会花更多的时间培养本校的名师名校长，培育他们对乡村教育的情怀；也会更多地和乡村社会联系，服务好乡村文化和乡村振兴，实现教育的价值。”

这是他的5年计划。

（下转第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