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庐中学 宋卫庆

下午自习课结束，我们的班长李同学跑到办公室，问我哪里可以买到菜饼，40多个菜饼。

我有些错乱，一下子懵在那里忘记了怎么回应他。40多个菜饼，买来干什么？

“昨天晚上隔壁班班长请他们班的同学吃了菜饼，说是为了奖励大家为获得文明班级作出的贡献，所以，今天我们班的同学让我也请他们吃菜饼，因为我们也是文明班级。”

听他这样一解释，我差点没笑出来。让班长请全班40多人吃菜饼——画面太美，不敢想。

我把隔壁班的周班长找过来，问清楚情况再说。周班长向我道出了其中原委：“上个学期文明班级评下来后，我们班主任给全班同学叫了外卖——晚自习时每人一个菜饼。”

“同学们就在教室里吃吗？”我打断道。

“对的。”周班长认真地告诉我，“最近我们不仅又获得了文明班级，还在篮球赛上取得了不错的名次，所以我看这次老师出差在外，就想到不如自己也请大家吃个菜饼吧。”

其实，以前我就知道有同事叫了外卖，请学生吃菜饼的事情。只是我并不太赞同这样的做法，原因来自我对一条与之相关的校规的认识和理解。

我所在的学校，校园面积大，班级也多，学校对学习、生活和运动的功能区域划分很清晰，对校园空间功能的管理要求非常严格。考虑到学生如果在教学区吃包子、菜饼、葱油饼等食物，浓郁的刺激性气味弥漫整个教室有害于学习环境，学校就出台了一条相关的校规：学生不得在教学区用餐，如需用餐，必须将食物带到食堂，在食堂吃完后才能进入教学区。对于这条校规是否合理，我此处不做赘述，但是学校对该条规定的落实情况一向检查严格，因为学生在教学区吃早饭而被纪律扣分时有发生，年级组和班主任在这方面投入的教育精力也不少。

班长请大家吃菜饼，或者班主任因为体恤学生而买来菜饼给晚自修的学生加餐补充能量，甚至直接把菜饼作为奖品，这本是发生在校园生活中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但是因为有一条要求大家共同遵守的校规制定在前，如果我们从道德教育的细节方面来对此事进行思考，这件事情就很值得细究一番，甚至可能会变成一个耐人寻味的话题。

首先我想说的是，在一条强制学生遵守且要求督促班主任必须管理到位的校规出台后，它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因为要赶早读课，上学早，并且教学区又不能用餐，所以有些学生特别是走读生就会在公交车上吃包子、菜饼之类的早点。但是，我们都知道公交车上一般都不会允许乘客吃有浓郁气味的食品。“清晨整辆车上几乎都是赶着去上学的学生，大多都在车上吃早餐，这时提醒也没什么用。”公交车司机这样告诉我。

再则，如果发现学生在教学区内的教室、走廊和楼道口吃早点，学校相关管理人员和班主任就会批评甚至处罚他们；而如果是班主任，却可以堂而皇之地把外卖叫到教室里来“犒劳”晚自习的学生。这样前后矛盾的做法会不会让学生在潜意识里形成这样一个看法：身处同一个空间，面对同样一条规章制度，只要权力够大，就可以随意决定他人是否需要遵守这条规章制度，这样带来的隐性德育的负面作用将有多大呢？

其次，无论是在公交车上吃早点，或者三五成群地站在学校门口的几个垃圾箱旁边吃完早点才匆忙走进学校，都是每天需赶早学的学生们不得已而为之的。这种种难堪，绝对不是一句“学生需要引导和教育”能搪塞过去的，这背后其实牵扯着一个“学生空间自主性”的现实困境。

空间建筑首先具有实用功能，教室主要用来组织教学活动，这是大家都明了的道理。但是我们也都知道应该“让每一面墙壁都说话”，包括教室在内的学校建筑空间不仅要为学生提供教学之场所，也要能够使学生的精神得以憩息。学校和公交车不一样，它是学生生命成长中不可或缺的财产。我们经常说，学生一天当中身处学校的时间远远大于在家的时间，但是学生对如何使用学校的教室、走廊、寝室和运动场却几乎没有发言权。长此以往，很难让学生生成对学校的认同感，往远一点说，甚至会妨碍其建立自我认同感——我在这里学习、生活这么长时间，可是什么是属于我的？

同时，我们通常都认为强调服从会让人感觉到自我的卑微，让人觉得没劲。但是宏观地来看，如果学生缺乏这种服从性格的养成，也有可能妨碍其形成宽阔的胸怀，从而难以成为一个有强大自制力的真正的领袖。所以，面对两难困境，我还是选择先服从校规。

“我不知道哪里可以买到这么多菜饼，当然，我认为你也大可不必去买，我现在去帮你把道理向同学们说说清楚。”我看着还在苦恼中的李班长，“学校那么大，有山有水，不如我们号召大家设立一个奖励基金，举办一次定点越野赛跑吧。”

班长请你吃菜饼

——论教师规则意识和学生空间自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