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只顾着追求物质文明的不少，只因心灵的提升赶不上科技的进步，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我相信在追梦的路上，致力于构筑美好世界的力量会越来越多。”——陈立群语

□ 黄莉萍

刚刚过去的这个教师节，最火的两位退休教师，莫过于陈立群和盛志军。

那一天，远在贵州台江县民族中学支教的陈立群接到了省教育厅厅长郭华巍代表省委教育工委打来的慰问电话，还接收到令他几乎“招架不住”的来自全国各地的问候电话、短信和微信。

那一天，退休后已开始服务农村学校的“吻别讲台”教师盛志军，出现在杭州市富阳区“我是一名人民教师”主题活动现场。他说：“我虽然吻别了讲台，但不会吻别对教育，特别是乡村教育的别样情结。”

一位老教师的乡村教育情结

盛志军火得有点“早”。

6月底，杭州富阳区郁达夫中学，上完学期最后一课，眼见教室全空，四周无人，难舍讲台的盛志军请来同事，拍下“他的世纪之吻”。40多年“静悄悄”的教育生涯，数学特级教师盛志军百感交集，却也倍感欣慰。他的前方，桐庐县分水初中那群乡村教师已近乎等待了他两年。

躬身亲吻讲台的照片上网后被迅速转发，盛志军猝不及防地成了一名货真价实的网红，也成了媒体追逐的对象。“也许，击中了很多人心中隐藏已久、最柔软的价值共识吧！”分水初中校长徐前锋告诉记者这样一个细节，分水镇当地百姓看到相关报道中“盛志军表示要去桐庐一所农村学校引领教师专业成长”后纷纷猜测，“哪所学校这么有福气，能请到盛老师？”

9月20日，清晨7点，盛志军的小汽车准时从富阳城区出发。每周一次，他照例要自驾60多公里，轮流为分水初中两个校区数学组的教师们听课、评课。雨天，省级公路路况有些复杂，盛志军开得比往常慢了一些。8点50分，照例是他要听的第一节数学课。

“以数学学科建设为主，盛老师负责引领整个学校的师资队伍建设及对外合作、交流。农村教师，最头疼的就是教育理念的固化。”徐前锋依然记得两年前他上门邀请盛志军时的情形，“有些忐忑，但没想到盛老师一脸的爽快，要知道，多少民办学校和机构高薪相约都被他拒绝了”。

“我来自农村，深知农村教育更需要我。”在盛志军眼中，分水初中两个校区的1600多名山里的学生都需要优质的教育，“要实现教育公平，必然要努力带动这150位教师激起教育的使命感和专业成长的渴望”。这些天，盛志军总是早早醒来。他在重读王阳明的书，“从中能得到激发教师成长的启发”。

“盛老师是全省首批正高级教师，最可贵的是一直致力于自我学习和教学实践。他能给教师们更多的是示范和引领。”郁达夫中学校长孙建钢这学期也重新把盛志军请了回来，聘他为“教师发展指导专家”，“负责带领学校新校区的30多位年轻教师”。

下周，富阳“乡村特级教师工作室”将在场口中学挂牌。盛志军的退休生活又多了一项任务——富阳乡村骨干教师的引领。

一位老校长的教育公平情怀

2016年8月14日，杭州市学军中学原校长陈立群从杭州来到台江当校长时，当地老百姓热切奔走相告；2017年8月，原定的一年支教结束，当他再次出现在台江县民族中学的操场上，师生们的眼眶红了。

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教育专家、教育部中学校长培训中心兼职教授……“陈立群”这个名字，在浙江省乃至全国教育界，都是响当当的。

不为民办中学百万年薪所动，去年8月，他受中组部帮扶台江工作组和台江县委县政府之邀，担任台江县民族中学校长，不拿一分钱工资奖金和生活补助。“消失”支教一年多，直到最近才为人所知。

“选择去台江，当时打动您的是什么？”面对记者的问题，陈立群顿思片刻，说：“也许是追求人的真正机会平等的共同心愿吧！”

他指的机会平等，更多的是教育机会的平等。

2001年，陈立群在浙江省内率先创办了宏志班，招收的寒门优秀生不仅学费全免，还有生活补助。“首届宏志班的一些入学与毕业情形我还非常清楚地记得。”陈立群还记得余杭鸬鸟的那位开学时将双胞胎儿子扔给他的老人，“他扔下一句‘孩子非常喜欢读书’就离开了”。第二天，陈立群就派人去了解情况，确定确实很困难后，立刻和余杭区教育局、杭州市教育局商量，补录了这两名学生。“3年后高考，两个孩子一共考了1300分。”

10多年来，陈立群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学生因此获得了进入理想大学深造的机会。“我对首届宏志生充满感激之情，是他们提升了我的办学理念，提纯了我的教育追求，丰富了我的人生阅历。”

也正因为此，他把在台江县排羊乡看到的一间四面透风的破旧木房校舍拍下来作为自己的微信头像。“我要时刻提醒自己，我是为什么而来的。”

“解决三农问题，把农民的孩子培养好很关键。”他说，培养好不仅是成绩要好，更要让学生走得远。他在台江县民族中学开设足球、篮球、篆刻、书画、围棋等20多个社团，亲自担任围棋导师；在校园里开辟志向林，只为让每个学生都有“高远的志向、高昂的志气、高雅的志趣”，“这才是一个人积极进取的内生动力”；他用获得国务院特殊津贴和杭州市杰出人才奖的20多万元设立“台江县民族中学陈立群奖教基金”，分“爱心奖”“责任奖”“育才奖”每年奖励9名学生。

教师节过后，陈立群接到了两个“意外”的电话。陈水珠和胡见文，两个外界陌生却刻在他心中的名字。这两名首届宏志班毕业生告诉他，他们正在发起成立宏志生义务支教团，希望能通过寒暑假前往台江支教，或出钱帮扶贫困学生的形式助“陈爸爸”一臂之力。“支教团正在组织张罗之中，目的是为了回馈社会。”陈立群欣慰地说。

“当初办宏志班，就是为了能够让孩子们在感受爱的同时，带着一颗爱心走出校门，积极地创造爱，践行爱，构筑起一个代代相传、生生不息的美好世界。”

一支愈来愈壮大的退休教师队伍

陈立群、盛志军……实际上，就如陈立群所期望的那样，听从心灵的召唤，致力于实现美好世界的力量一直存在，且近年来越来越多。

舟山有个“海岛人人都知道”的全国劳模杨学俭。这位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中学化学特级教师，今年7月送走了新高考的首届毕业生后，才正式宣告退休。此时，距离他正式退休已11年整。11年来，杨学俭每天和普通教师一样，该教高一教高一，该教高三教高三，有空还去给年轻教师听听课，点拨点拨。“只要学生在校，杨老师每天晚上必然要进班辅导，和学生一样周末才回家。”该校教师周艳娜透露，杨学俭最爱和学生一起打篮球。“教书多好，和学生一起学习、运动，生活也有规律，感到年轻，身体也更要好。”一直拒绝外面的重金邀请，教龄52年的杨学俭理由很简单：“老师的工资也还可以，关键是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我很知足了，已经比别人多教了10多年书。”

龙游县罗家乡中心小学教师雷林生已退休10年。相对于前5年普普通通的退休生活，他更满意近5年的“有滋有味”。5年来，雷林生等6位退休教师，每个寒暑假都坚守在罗家乡综合文化站里，为留守儿童开设书法、剪纸、音乐、绘画等免费培训班。“我们还会组织进村送教活动、农村文化礼堂送演出活动，争取有生之年发一点光，发一点热。”

到12月11日，郭吉成就要满60周岁了。“教育局和学校有邀请，我也有意愿接着再干，只是，后面更多的精力会放在教师的培养上。”安吉县高级中学语文特级教师郭吉成是我省首批正高级教师，也是省郭吉成名师网络工作室和安吉县郭吉成特级教师工作室的“掌舵人”。“外面的邀请很多，但我还是选择为教育的情结、学校的情结和家乡的情结而继续工作！”

记者手记：

“正确认识我们所处的社会发展阶段，正确认识教育在社会转型时期的作用，正确理解社会分配中一些暂时的不公平现象，才能正确做好内心的坚守，知道什么是应该放弃的。”

“人总是要做一些依循自己心愿，对社会发展有意义的事情。”

“怀着一颗感恩的心，保持平静的、良好的心态，积极地锻炼身体。”

……

这些，都是陈立群校长质朴而真诚的话语。实际上，采访中的众多退休教师，他们，也许不能表达得如此深刻，却也同样用行动阐述着自己对这些话语的理解和深刻认同。他们，和陈立群校长一起，都是也许未曾谋面却志同道合的人。

他们中有名师，更多的是雷林生这样普普通通的退休教师。他们用自己的方式，或多或少地，为教育事业，为更需要优质教育的孩子们，付出了自己原本可以悠闲的退休生活。但从另一种意义上讲，这些身体和心愿上都允许的退休教师，也更好地实现了自己的教育理想。

而要集聚更多这样的力量，就像衢州第一中学教师、评论人谌涛所言，“如果相关协会能负责联络、组织，有意愿支教或志愿服务的退休教师和有需求的学校之间就会更好地建立起联系”。确实，探索退休教师支教、服务保障及鼓励机制，才能让更多的、有余力的退休教师为实现教育的优质均衡奉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