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箫
 

我是来听箫声的，你不用开门，我并不打算进去坐一坐。

不再提起时光或忧伤
邮差杳无音讯，春风也尚远
半夜唱歌的人，音调虚弱着
与往事自圆其说

可是在接受这些之前
我还是忽略了，风声起伏

一汪月光飘过我的发簪
很轻。甚至
连笙箫，都那么恍惚

惊蛰
 

有时只是需要做些什么，比如，听这猝然的惊心。

生生不息的蛰伏
彼此守住
即将苏醒的每一个声响
和每一次靠近

锦绣河山与我无关
金戈铁马也与我无关
我只听到了一滴雨纵身时
明澈的回声

云影
 

我自怀念，君且随意。

二月藏进三月的云影里
写满不能说出的话语
还没有绣完的故事
泽夜笙歌

那袭动人的初相遇
曾长出春风的样子，以及
花朵般灿烂的声音
就像很久以前
我轻轻错过的那个
云做的少年

裂帛
在倏忽的深空下，为谁剪破流光。

旦夕之间，告别
无须用特定的手势

黄昏突然安静而辽阔
聚散的隐喻，活着委婉的梦
模糊又清晰

残余的音讯往返其中
其实，我已经看不清它的面容

裂帛之后
只有绿色更加疯长

 

 

水遇
不要怪我第一句就跟你说再见，
因为我就是专程来同你道别的。

不知是河水
还是雨水
在苍茫的夜里
沙沙作响

 

 

 

 

那银质的水声
寂寥的，顺着老屋的墙角
开成藤上的花事

从那些水草的侧身中
河流漫过堤岸
孤寂的人无端地惆怅

但是，尽管我一再莞尔
那一江水遇，已不是当初

梵唱
 

散落的佛珠滚过来，梵音四起。

一直以来，我都迷恋这幻觉
包括，你腰间的那一壶雁声

还能说什么呢
有支长调，曾修改过我的唱词
而我还是长不成陪衬的青绿

几声木鱼，敲落半世浮生
有叶子纷纷掉下
依稀像我前世的模样

向晚
相信我们对视过，在从前，在从前的某个向晚。

这是最潮湿的时辰
听说昨夜雨后
河水，又涨了一次

不要管我，是否会深埋骨节，于一段
无疾而终的纠缠
我陷入一只飞鸟的影子里
交出年龄的一部分
等雨，等向晚，等万重烟波蔓延
等对面朝代的一个人，将我吹散

 

 

清霜
斯夜寒如此，倾杯且莫念。

鸦声停留在水墨深处
花事在一场绝美的飞舞里
无声落幕
天很凉了，而我，唯一能保持的
仍旧，是最初的姿势

匍匐的念，如果要沉下去，那就
沉到秋霜抵达的河流
再漫过屋顶缭绕的歌，也漫过
邃远的辽阔，而远方，更远

地址
梅时有信，那是三千年前的事。

更多的时候，我愿意
退回到唐宋的年代
站在乱红下读一封书信
完全不在乎，一枚邮戳会砸痛我的身骨

纸上，前世爱我、恨我的那个男子
曾怎样在纸上与我，聚散

从此，我坐在写错的这一页
说流水浮灯，说永恒的光

但是我需要一个证人，看到
一个女子的秘密
看着我，在孤独的月份
寻觅到你的地址
然后，把这一生
妖给你看，媚给你看，碎给你看

细节
有时想起，有时不。

霜降之后，关于秋天的词语开始荒凉
我已说不出那些精致的细节
我需要一堆篝火，点燃青苔的潮湿

我需要在陈旧的影像上，铺满香
看目光里袅娜的火焰，逼近
最初的暖

是不是这样，沿着灰飞烟灭的原路返回
我就可以秉烛，读透半生的离别

寒冷的透彻
在无人送行的路口
细节，最终要回到那个写信人的手里

一首动人的歌
我还会唱歌，但不会再和你并肩策马。

借着微弱的体力，现在我必须
在深寒来临之前，关好窗户
以免清冽，穿过我的肋骨

然而，心事被三更的落梅说破
所有的风，所有的云，所有的沉香
都让笛音洗涤得如初清晰
更多的潮湿，在我体内
深度起伏

以至于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
与那年一枝折断的梅花
我说，我爱过，爱得人间荒芜
爱得消瘦成骨

因此，之前那么多时光
都被一场病消磨，没有攒下
一枚果，以及，一首动人的歌